散文

小胡同

2018-03-06  本文已影响0人  如果如果爱

  虽说从小就是在这个小胡同里长大,可每当天黑或者没人的时候,我还是不敢一个人从胡同里走过,尤其是要经过二爷爷家门口时,我宁愿反方向多绕些路也不从那里走,实在避不过,就咬紧牙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加快脚步目不斜视恨不得飞过去。

我不敢一个人往二爷爷门口看,总感觉能看见他在门楼里坐着,手里攥着一颗糖,等着叫我的名字。说来也真是奇怪,人越是害怕的时候,听觉越是敏锐,哪怕墙根底下蟋蟀的叫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一点异样声响都使得悬在钢丝上的心脏砰砰的加速跳动。

记忆中二爷爷是个可怜的人,二奶奶走得早,他自己腿脚不好,靠着拐杖走路。儿子媳妇们不太孝顺,经常好几天都不给送饭,就算送基本也是馒头加咸菜。有一次我听胡同里的老奶奶们议论,说是二爷爷又一天多没吃饭了,那时我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小小的心里,已经种进了可怜两个字。我回家看到我妈正在擀大油饼,我悄悄的揣了一个出来,从胡同里一路小跑去到二爷爷家,二爷爷正在门楼里坐着,我去到啥话也没说,把饼塞到二爷爷怀里就跑掉了。后来我妈跟我问过这件事情,因为二爷爷跟我妈说我送了一张大油饼给他,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妈并没有训我,只是叹了口气。

记忆中的二爷爷好像一年四季总在门楼里坐着,而且他总穿黑色的衣服,冬天的时候头顶加一顶黑色的毛毡帽子,一根黑色的拐杖永远靠在墙上。记得有一个傍晚,我着急去找别的小朋友玩,从二爷爷门前走,叫了声二爷爷算是打招呼,打算开溜,二爷爷叫住了我,神秘的向我招手,让我去他跟前,等我过去,二爷爷摊开手掌,手心里竟然有一颗糖,二爷爷说:“给你的快吃吧。”糖果对小孩子的诱惑是不分年代的,我记得我立刻就拿过来剥开放到了嘴里,糖的味道早已记不起来,只记得一个傍晚,黑乎乎的门楼里,坐着穿黑衣服的二爷爷,他叫我的名字,给过我一颗糖果。

后来二爷爷走了,那时我五六岁的样子,还不太能理解死亡的含义,二爷爷的丧礼,是我记忆中的第一个丧礼,我记得二爷爷的两个儿子媳妇,在胡同里跪着,痛哭流涕,我当时觉得好奇怪,二爷爷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对他,为什么二爷爷走了,才要这么伤心呢?不过我听到胡同里熟识的人小声的嘀咕,活着的时候不孝顺,人死了装孝顺的样子。我理解不了什么叫装孝顺,只是知道世界上再也没有二爷爷了。当时正是电视剧聊斋比较火的时候,我就自认为二爷爷变成了鬼,一定会来找对他不好的儿子媳妇们算账。

胡同里光阴流逝,二爷爷的儿子们也到了靠儿子媳妇养老的年纪,不知是二爷爷显灵还是家风传承,二爷爷的孙子媳妇们也非常的不孝顺,二爷爷的儿子媳妇们,又过上了二爷爷曾经过过的日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胡同里的老房子基本都改建成了二层小楼,老爷爷曾经坐过的门楼也不在了。自始至终,我既没有看到过二爷爷坐在那里,也没有听到过他叫我,可是他给我糖果的那个傍晚,却永远的留在我的心里,抹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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