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生×樊伟】午夜流萤(15)

2018-12-19  本文已影响0人  chendler

15.

正进了市区,关旭的电话就来了。

“罗先生,你现在怎么样?”他还记得早上罗浮生的样子,精神很差,只是当时也没办法同时顾及两个人。

“我还好,正在回来的路上,樊伟呢?”罗浮生的声音听起来除了因为今天在洪澜那儿睡得时间太短,略显干哑,情绪上听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异样。

“樊总他来鑫丰总部大楼了。”

这倒是让罗浮生很诧异,他还很担心樊伟醒来后的精神状态,能去工作场合听起来并不像有什么大问题。

但大问题没有,小问题还是来了,关旭告诉他,樊伟醒来就是沈巍了,接着上次的进度继续查韩林,现在已经跑去和人杠上了。

完了,罗浮生一边焦躁地等各种红绿灯和堵车,一边听关旭“实时播报”近况,他没来得及在沈巍进韩林办公室时赶到,关旭告诉他韩林之前就和于拥新还有背后撑腰入股的政府高官有联系,利用亲友相互持股,韩林在仁新教育的高利润中分一杯羹,同时可能也因为和谷萍的亲戚关系,得知并透露了鑫丰与其他公司一些并购和重组的内幕信息,让彼此都能在股市上捞一把。樊伟本来就想抓到把柄来质问和要挟对方,搞掉韩林,没想到沈巍捷足先登了。

罗浮生进了大楼现在也上不到韩林办公室那么高的楼层,只能在比较近的楼层等,正好碰着电梯下来停在这里,沈巍他们下来了。

电梯门拉开,一里一外两个人便对视上了,沈巍一下就僵住了,罗浮生也不知该如何靠近,明明刚才来得那么着急,现下却一时无语。夜里现在加班的人不少,上了一天班还像打了鸡血一样精力充沛的男男女女在楼里奔走,键盘鼠标敲个不停,会议室里为了选题讨论得热烈高涨。灯火通明的大楼里唯独电梯口这窄窄一隅的两人尤为安静。

沈巍紧抿嘴唇,眉头皱起,干净透亮的玻璃镜片背后那双眼死死盯着罗浮生,一秒就像沁出了血似的泛红,那血许是打心里流出来的。罗浮生一下子就明白了,至少沈巍是知道了,又或者,其实沈巍一直是知道的,所以连名字都是他小时候的,所以打从一开始就说要换自己来保护他。沈巍可以理直气壮地找韩林算账,但他在罗浮生面前永远是卑微的,他承载了樊伟最刻骨铭心的愧疚。

罗浮生看着沈巍脚似千斤重地艰难迈出电梯,却忽然捂住头,疼得五官扭曲,靠在了墙上。

“沈巍!”他冲上去和关旭一起扶住了对方。而从剧烈的头痛中勉力抬起头的沈巍只来得及再看罗浮生一眼,眼神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还没等罗浮生从那个深情爱慕又自责绝望的眼神中缓过神来,眼前的沈巍一下又站直了身板来了精神,嫌弃地瞪着眼前这副镜片,一把扯下来:“哎呦这沈巍什么审美癖好啊,那么大一镜框子压鼻子上不嫌累的慌。多影响颜值!”说完又对着反光的电梯门骚气地理了理头发,眯着眼打量着上面俊美的容颜和挺拔的身材,满意地歪嘴笑一下:“这身西装还不错。”

恰巧这时路过两位身材姣好的美女员工被几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吸引了目光,看到穿着一身格外讲究的灰蓝套装的人眼前一亮,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樊总好!”

“樊总”全然没有平常高冷的架子,反而眼梢飞扬面带桃花,态度好到近乎谄媚地问“两位美女哪个部门啊”,脚下也不由自主要跟着人走进电梯,却被人一把拉了回去,只能挂上苦笑目送美女们离去。

“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冯豆子,这里是公司,别闹!”罗浮生压低声音在耳边警告他。随后反手一扭把人两手押在一起就要把人强行带走。

“罗浮生我艹你大爷的,疼死我了,你这是滥用私刑,我要告你……”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关旭捂住了嘴,两人合力把人架了出去,生怕冯豆子和上次一样到处乱跑。

刚把人塞上车,冯豆子就火力全开:“不是,两位大爷,怎么别的人格出来都好声好气陪着哄着,就搁我这儿开始就动手了?欺负好人是吧?我干什么了就要给我架起来,不就是想找人要个电话么?至于吗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我告诉你们,我一回去就给你们减薪,樊伟怎么管人的,这么没大没小……”话一出口就跟连环发的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开,刺耳得很。

关旭一向是见惯了不回嘴的,只默默开车。可同样坐在后座的罗浮生这次也没动静,冯豆子还扬着头长篇大论地讨伐,关旭从后视镜看到罗浮生就低着头坐着,一手捂着肚子,也不说话。

“罗先生,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冯豆子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罗浮生,这个刚才在大楼里神气大力地制服别人的人,现在却默默缩成一团,额前的头发都汗湿了。

“诶不是吧,骂你两句反应也太大了吧?不至于哥,真不至于。”冯豆子慌了,忙低下头去看罗浮生脸色,两手把他扶着,担心他出什么毛病。

“我没事,就是胃不舒服。”罗浮生熬了一夜,又一天没吃东西了,刚才一口气吊着,现在一松下来,毛病都跑出来了。

冯豆子见对方脸色苍白,嘴唇失了血色,干枯得不成样子,也顾不上撒气了,只吩咐关旭车快点开,回去好弄点药和吃的垫一垫。

回家给罗浮生喂了药,又煮了粥放在床前,冯豆子瞥一眼躺在床上的罗浮生,又想开溜。

“你去哪?”

“哎呦你这都疼成这样了,先管好你自己吧,管我去哪?”冯豆子真是不胜其烦,也没打算听话,刚准备关灯出去就发现另一只手已经覆在开关上,罗浮生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强撑着站到了身后。

“我答应了樊伟管他,就要管到底。”他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却坚定,既然下定决心回来就不会有再一次的犹豫。

承诺掷地有声,换来一阵静默,冯豆子第一次没有回嘴,好像一直以来围绕在这个人身上浮躁散漫和不务正业的气息都被打碎,他不肯抬头看罗浮生,也没有反对,整个儿丢了盔甲,被一句话一击即中。

再把头撑起来,眼里的东西又变了:“我回房间,不走,你休息吧。”

罗浮生第一次见冯豆子这么听话,而且他打内心里居然相信了他的话,终于放心地倒在床上,沉沉谁去。

一大早叫醒罗浮生的不是安分不下来的冯豆子,是关旭,提醒他樊伟该进行心理治疗了。

他是在阳台找到樊伟的,准确来说是变成了蒙少晖的樊伟。蒙少晖面前架着画板,在白纸上安静地描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冬日初升的太阳干净明亮,阳光暖融融在他身上化开,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不久前在黑夜里歇斯底里的那个人,只让人觉得一片静好。

“你在画什么?”罗浮生走过去拍了一下蒙少晖的肩膀。

后者并没有感觉被突然打扰,笔触都没有晃动一下:“星夜。”

“对着太阳画星星?”

“不是画眼睛看见的,”蒙少晖抬眼转向罗浮生,澄澈的双眼有和太阳一样温暖的光,“是画心里想着的东西。”

罗浮生笑了笑,两个人像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

“吃早饭了吗?关叔刚才打电话来要你接受心理治疗,和医生视频。”

蒙少晖摇头,也不知道否定的是哪一个。

“没吃?我去做,你等一会。”

罗浮生刚要走,蒙少晖就拉住他:“我不想见心理医生。”

“为什么?”

蒙少晖又转过身去拿起画笔,不搭话。罗浮生凝视着对方,心里大致有了猜测——他不愿意谈,不愿意把心底埋起来的那些事再挖出来和别人讲,哪怕对方是医生,哪怕是为了他好。

罗浮生也没逼他,更没问他记不记得那天的事,很配合地准备了点吃的放在蒙少晖身旁,然后联系了关旭——他来代替樊伟接受这次诊疗。

屏幕另一头的白发老头礼貌地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和罗浮生打招呼,他的中文水平虽然不太好,也足以勉强应付简单的对话,只是发音比较别扭。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罗浮生了,也知道对方在帮助樊伟回忆人格转换时的记忆上是个很重要的人。

在听明白了樊伟目前的处境也答应了罗浮生作为他的代理人来汇报樊伟的近况。

“那么,那天晚上你们在废弃的福利院发生了什么事?”

在即将揭开伤疤的时候罗浮生沉默了一会,还是如实告知了对方。如果仅仅是以受害者之一的身份陈述往事,以他的性格和目前的心情而言,罗浮生肯定会轻描淡写谈个大概就好。但他知道也许每一个细节都对樊伟的治疗来说很关键,于是他又把自己的心剜出来,捧着血淋淋的往事给大洋彼岸的医生看,照片上的男孩们,施虐的老师们,被痛苦强行抹去的过往,他又一字一句地说出来,讲完时又是一身汗。

医生也受到很大的震惊,久久没有说话。他整理了一下过去和樊伟的谈话记录,沉思片刻,却是对眼前年轻人的怜惜:“罗先生,很抱歉让你重复这样一段回忆。也许你也需要注意自己的心理状态。”

“樊伟最近频繁的人格转换可能是受到了这段往事的强烈刺激,根据你的描述,照沈巍和冯豆子的表现来看,樊伟潜意识里有逃离你的倾向,也许是因为幼年时期他对你刺下的那一刀。又或者,这种不停出现副人格的状态,本身就是樊伟心里很难面对你。樊伟受到过往情境的强烈刺激,但这不代表他再次出现时完整地回忆起了所有的事情,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他可能记起来了,也可能因为内心的极度抗拒而再次产生心因性失忆。

目前来看他可能因为内心的自责而对你摆出回避的姿态,你可以试着多和他接触,带他参加一些积极的活动,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包容一些,虽然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老医生顿了一下,“但是爱能治愈很多东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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