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一趟故乡 （五）

      前面虽说了梅七线给家里酿成的烦恼与灾难，但却丝毫不影响梅七铁路线对地方经济发展和人民群众生活改善所做出的巨大贡献。而且，久居在铁路边沿，也有许多难以尽述的“便利”和“福利”，给赵老师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还站在现场，带着动作进行了示范性的表演。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在稠桑高山槐、柳林九里坡、照金玉坪坡一带测量修建地方公路时，交通极不方便，家里连个自行车也买不起。如果来回坐定时定点的长途班车，不仅经常错过，而且只能坐到耀县城里，还要转车回家，有时不得不步行十几里地，弄不好多半天都耽误在了路途。比较起来，还是在田家嘴火车站乘坐火车更为方便。可是坐客车每天也就一趟，时间不由人。即便坐上了，只能到站下车，最近的是寺沟车站，下了车还得步行三四里才能到家。怎样才能随时随地的坐火车而又少跑路最快的回家呢？我费了很多心思，并开始大胆的尝试。我发现梅七线上的运煤货车最多，每天下行十多趟，白天晚上从不间断，一来是在田家咀车站一般必停靠，等车的时间不是很长，这趟错过了有下一趟。运气好时刚到火车站就碰上一列，立即就踏上了归途。二来嘛，只有我家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每趟货车行至在我家屋后的下坡且转弯处时，都会汽笛长鸣大刹车，把时速降至二三十公里。摸准了这个规律，我尝试提前把不值钱的行李从车上隔墙扔到家里去，或者扔到铁路东侧的排水沟。而我自己为了保证安全，万无一失，提前从货车的爬梯下到最后一个踏步上，整个身躯随着车速放慢而逐渐形成下坠姿势，在车速最慢的那一刻，以最迅疾的速度、最柔软的触碰方式，从铁路路基的碎石坡上滚落到排水沟里，待整列货车一节一节全部从身边驶过，才站起身来，拍打掉沾在衣服上的泥土，一分钟就走进了家门。在那一个瞬间，内心充满了对梅七铁路线的无限热爱和感激。

      有了首次尝试的成功，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知道父母的忙碌，更知妻子带两个孩子的辛苦。这样不顾生死的冒险，无非是多替亲人分担一些力气活儿。当时的测量工作只有我和刘师傅二人负责，他在前头目测之后，带着几个年青人把木桩一打，交给我在后面带队用水准仪，经纬仪勘测。他家里是“一头沉”，地多孩子小，在不耽误工作任务的情况下不得不经常回家操持。师傅临走时交代给我三天的任务，（农忙时节会是五天的任务）我总是和村上派来的小伙伴们商量，不歇气的连轴转，巧干快干，三天任务一天完。师傅休假头一天回去，第四天回来时我仍在工地，但实际上我通过铁路攀援货车的便捷，悄悄在家里面待了两天。公私两不误，师傅也没发现。可是时间长了，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多嘴多舌的姑娘们把这个秘密无意中告诉了刘师傅。师傅惊讶不已。但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开玩笑说，年轻人木，理解理解。谁不是从年轻过来。我咋把照顾他夫妻生活这茬给忘了！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对我说，以后光明正大的回家，我给你批假。爬火车回家太危险了，出个事还了得！不过，不过，师傅有话好像说不出来。但我能看出，他也有点动心了。他家在县城东北角的泥阳堡子上，来回坐班车，三天时间，几乎把一天时间磨蹭在了路途。他也有了爬火车的念头，我可不愿师傅有风险。毕竟师傅年龄大，责任重，岂能跟我一样玩命。忙说今后我再不爬货车了，让师傅断了念想。而我，怎么舍得上天专门赐给的福利呢！

      不仅如此，后来村里有人也发现了运煤货车到马家贬弯道经常刹车还要停车的规律。于是在夜晚偷偷爬上货车，利用短暂的停车时间，扔一些块煤下来，待火车驶离后弄回家。那时节农村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别说生炉子烤火，就连做饭也用柴火。有了在火车上偷煤的可能性，一传十，十传百，参与的乡邻越来越多。开始时专拣块煤认为扔下来方便，后来又发现沫煤用铁锨往下扔速度更快，更方便。那段时间每到夜里，只要听到火车鸣笛刹车，我家背后一二百米的小路上，便挤满了人。呼喊声，块煤沫煤的落地碰撞声，总是把家人吵醒。后来闹腾的阵势太大了，据说五十吨的车厢，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就被发了疯的农民卸载了五分之一。乘务人员竭尽全力制止，也挡不住卸煤的乌合之众。只能报告给铁路公安机关下决心查处。有一天夜里，几十名铁路警察为了人赃俱获，有意埋伏在铁路线南北较远的地方，待盗煤的那帮人有所得手，才开始两头夾击，不少人已经扔下了一大堆煤，填平了排水渠溢到了小路上。自然被抓了现行。公安机关还联合村上民兵组织，顺着遗留的煤痕挨家逐户搜查，大凡被搜查到，且盗窍量大的，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这股歪风才被彻底刹住。我家离的最近，当时也跟着沾了光。那些做为脏证的沫煤，被铁路上做为奖励分给我家去清扫整理，可以光明正大的弄回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