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点事

我记得，第一次知道高考这回事的时候，我还很小，那是一个非常炎热的午后，我们几个小朋友盯着大太阳仍然在楼后追逐、嬉戏。住在一楼的一个阿姨推开窗户压低声音对我们说：“孩子们，别在这吵吵，我们家里的大哥哥明天要高考呢！”我们几人有点蒙，阿姨又说：“你们大哥哥明天要考大学！”

大学，这个八十年代非常神圣的词汇，虽然我们大多五六岁，但还是模模糊糊听到过，并且知道那是很厉害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厉害，可能就跟凌霄殿一样。所以，当阿姨说出了这个词的时候，我们顿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大家都压了声音，食指贴在嘴上，互相“嘘”个不停，有的小朋友“嘘”的声音比较大，还被我们集体批判。我望着他家的窗子，觉得那窗子都无比神圣，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考大学的人是什么样，又怕看一眼都会打搅到人家。于是，我选择到远远的一个车棚子，踩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扒在车棚的栏杆上，又学着孙悟空的招牌动作，用手横挡在眉间，觑着眼睛、远远望去，果然看见了那个要参加高考的大哥哥。只见他穿着白色的小背心，带着黑框的眼镜，短发，手里拿着笔，书桌上堆着慢慢的书和卷子……直到今天，我也觉得这是读书人的标准造型，比手边一个超薄笔记本、深厚规整洁净的书柜、墙上几幅名人字画、周边各式精美摆设的造型要酷得多。

后来，长大后，高考这个是就在我的诅咒和期待中渐行渐近，既被繁重的学习压得喘不过气，不停地抱怨为什么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光就为了在那几张纸上写写画画；又期待那一天赶紧到来，好得到彻底的解放。

那一天终于要来了。

高考的头一天晚上，常年在外地工作的父亲打来电话，没有说什么鼓励、慰藉的话，就一句话，让我直到现在想起来仍然非常震撼,他说：“我真羡慕明天能进高考的考场，我这一辈子都参加不了高考。”

我非常明白这句话后面的故事。

我的爷爷只上过几年私塾，却聪慧异常，后来竟然去大学里讲课，其弟子不是工程师就是国企高管。爷爷五十岁生日那天，众弟子为其庆祝，据父亲说，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爷爷喝醉并哭泣。爷爷说：“我把你们一个个都培养成才了，这辈子我的儿子没上过大学。”

那有什么办法？

父亲同爷爷一样聪慧过人。五十岁那年，在电话那头问我，电脑上回车是哪个键？两年以后，就能用Photoshop作图。但，他经历了那个年代，在最好的岁月里，被那个时代送到了本不属于他的广阔天地，从事并不擅长的农活，在偷老乡的玉米这样的活动中寻找乐趣。

我是个艺术类考生，那年的政策是不要数学成绩。我坐在数学的考场里，看着陌生的符号、又看着半小时后纷纷起身离开的同场考生……我一个人坐到了最后，我想替我父亲完整经历高考的整个过程。可能直到那一天，我才真正理解了高考对于那一代人来讲，不仅仅是命运的转折点，而本身都已经成为了一种神圣的仪式。

从我们这几届考生开始，扩招了，上大学仿佛变得没有那么难，后来好像就越来越简单。

那年，我搬进新房，叫来了一家搬家公司。来了几个师傅，其中的头头来到我之前的小公寓里，看到地上几个箱子，问：“这是啥？”我说：“都是书。”头头只皱眉头：“宁搬冰箱彩电，也不搬书啊！死沉死沉。”我只能喏喏。

确实沉，累得几个人在新房楼下歇了半天，其中的一位师傅看起来明显和另外几位不太一样，他带着一副非常不符合职业特质的厚厚的眼镜。他半卧在地上，见有一箱书没有完全封住，便从中拿起一本，读了起来。我以为是随便翻翻，没想到看他越读越入神。那位头头看我定定的看着他，以为我有些不高兴，就找话说：“我们这兄弟可爱看书了，没事就给我讲书里都写啥，他还参加过高考呢！”

我“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这时另一个小兄弟说：“他何止参加过！还考上了呢！”我随口一问 ：“您当年考的什么大学？怎么没去呢？”他说：“山西大学，家里穷，没钱上。”那他高考成绩估计得比我高100分。从那一刻起，我才L\��θ9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