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威武
娘丢了!''杨超远凄怆地对小芸说.
和大多数人一样,杨超远也是那种往往高估一年内所做的事,却低估十年内所做的事情.十八九岁时凭着老天第一,老子第二的虎劲,从山沟里出来闯天下.屈指可数已十年有余,这十几年来他在风雨中摸爬滚打品尽世间苦难,打工被包工头坑的身无分纹,开货车又遇到路霸,当保镖被打断鼻梁骨,至今仍塌着,做买卖又赔的屌蛋净光.用他自嘲的话说:'除了没当过总统,啥都摆弄过,运气总往萝卜地里背''!当他颓废得斗志全无时,鸿运却沓至而来了,生意红火,门庭若市.奇迹般地暴富了.然而面对一夜暴富,毫无准备的他开始阵脚慌乱,就如同捡破烂的突然捡了100万时的窘相,慢慢适应后就有些卓而不群了,人精神,心情畅,走路也底气十足地仰着头了,真正享受成功人士的幸福了.
杨超远的别墅面南背北,位于碧玉花园中心,迎面三道防盗门镇守龙门,窗台阳台都封了网状的铁栅栏,丈高的围墙布满玻璃茬子,若不是顾忌法律,他还想架铁丝电网.朋友就开玩笑说:'小偷进了你家还以为进了牢房哩!''他冷冷一笑道:前几天还有个小偷出不去报了警.碧玉花园朝出幕归全是汽车,几乎见不着个人毛,有时偶然邂逅也是擦肩而过,人人都奔向'钱途'',谁也用不着谁,谁也懒得理谁.面对的只是一张张冷漠的脸和一扇扇冰冷的铁将军.杨超远不屑一顾地想:都是成功人士谁屌谁呀?他已经小四十的人了,将军肚也光荣上了岗,脸上脂肪分布很不匀称,下巴就多了鼓鼓囊囊赘肉.他不想找个女人绊住自个的脚,他不却少性,甚至于比已婚男人还'性福'',现今的女孩如同丹尼斯百货,指头随便一指就服务上门.可他娘却不是这样想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娘眼巴巴盼望抱孙子,以前日子苦,可现在有钱了咋还不讨老婆?就托人写信催问,杨超远只是说不急,老婆多的是,一抓一大把.娘就说你吹啥牛哩,有能耐娶一个叫娘看看,村里人都笑话咱呢.杨超远就写道:还不知谁笑话谁?没钱的是孙子,有钱的才是大爷哩!就劝娘搬城里住,别再在那狗都不偎的穷山沟受罪.娘一接住信就恼羞成怒骂他咋就忘了祖宗,狗还不嫌家贫哩!要是再不讨个老婆,就是饿死也不认他这个儿子.娘怕断了香火,对不起祖宗.杨超远这才知道事情闹大了,娘是说一不二的.他从小就没了父亲,娘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出外打工那年,在车站生平第一次掉泪.这一幕对他震动很大,这也成了他坚持不懈的动力,想起娘的眼泪什么困难都能咬牙挺过.
' 不能叫娘再流泪!''于是就想演双簧给娘看,就给情人打了手机,情人都兴高采烈地来了.可一听说假结婚还得伺候一个老太太个个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要么就真结婚,要么就免谈,我们没伺候你娘的义务.杨超远怒不可恶地将她们轰走,过后静心想想也怪不着她们,她们看中的是他腰包里的钱,对他娘并没兴趣.没办法只有从劳务市场高薪请了个叫小芸的女孩.她二十出头,清秀的像个学生,身材也颇匀称,该凸的凸,该凹的也都凹了.杨超远就去信开车接娘,岂料娘一口回绝:我还没老到不能走的地步,我怕你的车骚了山沟里的空气!就要了儿子的地址和电话,自个颠颠地坐火车来
不料娘却失踪了!这对杨超远来说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呆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吸烟,简直对烟的一种侮辱,烟屁股都是半截半截地素面朝天,呛人的烟雾弥漫着每一个角落,少有风吹草动,雾气就破着头皮往门缝外挤.
触景生情的小芸就俆俆推开窗户,然后又倒杯茶端给杨超远说:'杨总,你也别着急,兴许大妈还没下火车.''杨超远痛苦地摇了摇头说:这不可能,从老家坐火车顶多三天就到了,现在整整八天了,就是走也走到了.说着泪水就流了下来．
也许是迷了路，小芸说．娘手上有手机号，就算迷路也能用手机联系，杨超远说着用手指不停地搓额头．见他那难受劲小芸颇为感动眼睛就潮潮地问：大妈识字吗？啊！杨超远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弹出两三步远，他咋就把这茬给忘了．娘大字不识一个，信都是托人写的．在那鬼都不愿意呆的地方连电都用不上，更不用说电话了，就是见了电话娘也会吓一跳．杨超远就狠狠抽自个嘴巴子，骂自个真操蛋真不是东西．小芸就忙不迭地拉住他的手劝道：或许大妈摸错了门，不妨到邻居家问问．杨超远就不信了叹道：这那有什么邻居呀，我来这５年了都没见过邻居长的啥模样，他们只认识钱，谁也不会怜悯一个毫不相干的老太婆！小芸就抹着眼泪说：也不见得世上就没善人，好人有好报，大妈也许就遇到好人．我知道你对我好，他感激地望了小芸一眼，她已是泪雨滂沱了，他苦苦一笑道：你别安慰我了，若在邻居家，邻居早就送来了．杨超远似乎听到娘跪在马路上的求救声及路人冷漠的眼光．朦胧中又听到娘在唤他名字，声声揪着心肝痛．天那！杨超远大叫一声，谁若找到娘，他原酬谢１０万，百万，千万，哪怕是倾家荡产．他几乎绝忘了，感觉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只孤独风筝，飘荡在冥冥太空．．．．．．熟睡后仍含着热泪．
看着这一切小芸心里也是凚凚地． 杨超远梦醒时分已过晌午．小芸做好饭等他吃，他哪顾得上吃饭，起床后就匆匆往报社赶．
天空正飘落霏霏细雨，小芸追上去递给他一把伞说：小心着凉．杨超远激动地看她一眼说：不用我开车去．说着就启动马达，黑色轿车极不情愿地吐了几口闷气走了．约摸不到两个钟头，杨超远回来了，小芸又将饭菜过了一道火，二人边吃边谈．杨超远就把自己的经历讲给小芸，弄得她一楞一愣的．最后杨超远叹息：要不是这几年运气好，我也许就去捡破烂啦！小芸矜持一笑道：什么运气不运气的，这正证明了一句格言．什么格言？杨超远一楞．十年磨一剑．小芸扑闪着一双灵洁的眼睛说．杨超远一惊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并非他想象的恁简单．突然间小芸又问：杨总，你书柜里的书都看完了吗？杨超远这才下意识瞥了一眼那尘封已久的书柜笑了笑说：那些只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我们经商的都拼了老命挣钱，哪有闲空读书．他见小芸迷惑又说：生意场最怕”输”字，赌场最怕”赌输”，其实所有的知识都是可以花钱买的．他以为小芸听了这句特别幽默的话后肯定大笑不止，谁知她却噘起来嘴，杨超远认为小芸生气的样子更美，比那些脂粉女子更加楚楚动人，心里总有种酥酥痒痒的感觉．小芸见杨超远发呆地盯着自己，就低下头羞涩地说：象你恁有钱的人都不读书，报纸更没人看．小芸一句话提醒了杨超远，马不停蹄给电视台打电话，说要登个寻人启示．电视台记录了他的内容后叫他交钱，并说三天后方能播出，因为广告排满了．杨超远就红着脸说：我有的是钱，我要求现在就播．上电视的谁没钱？电视台说完就撂了电话，只听到一阵嘟嘟声．小芸就笑他：大款也有有钱花不出去的时候．抬头见杨超远在瞪她就不再吭气．太阳暖暖地挂在上空,弄得人都软软地打不起精神.小芸喊杨超远时针已指向11点,走的义无反顾.杨超远这才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慢悠悠伸了伸懒腰.几天来他一直沉溺在娘失踪的悲痛中,连公司的事务也交给了副总,只是昨天陪美国客人喝了顿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感觉又过了几个世纪,连秒针也是歇了半天才动了一下.如果没有小芸的体贴照顾,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否挺过来.情妇此时此刻都杳无音信,就更加觉得小芸的珍贵.感激她的温柔和贤惠,就有种娶她的冲动,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小芸的手,瞬间一股从没有过的沸腾激荡全身,融融的,顿时就泪流满面了.他里在呐喊:娘哪,您老快点现身吧,我已经找到您苦苦等待的儿媳妇啦!他感觉娘就在附近,他似乎听到娘的心跳声了.由于杨超远的失态,攥得小芸的手隐隐作痛,小芸惊慌失措地试图从他手中挣脱,努力了几次都没成功.人在激情爆发的时刻力量往往是无穷的尽的.小芸只得红着草莓似的脸说:杨总,请你自重.这接骨眼上杨超远什么话也听不进,就如同男人射精的同时也失去了理智,一股腥红的液体野马般冲出体内,疯狂地抱住小芸床上按.
小芸也不知从哪来的力量强行挣脱了他的怀抱,回手狠狠地给了杨超远一个耳光.杨超远被打醒了,就恨自己失态随手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也不知说什么好,耷拉着脑袋呆在一旁,活脱脱像个没完成作业的小学生在接受老师的批评.
感谢一阵铃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杨超远慌忙抓起电话,铃声仍不断地响着.这才知道是手机在响.当他翻开盖接听后就惊呆了,继而有雀跃起来,他听到娘的声音.娘,您在哪里?杨超远卟嗵就跪地了.死啦!娘没好气地挂了电话.杨超远一楞知道娘恼怒了,慌忙回拨了过去,是个男的接住的,只说打开你家的铁将军吧!杨超远觉得这声音很熟,但是来不及思考就飞快地打开了防盗门,哐地一声打开门后又愕然了,娘身边站的竟然是多年没见的好友刘畅雄,就惊奇地问娘这是咋回事?娘头捌向一旁不理他,到是刘畅雄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是看见刚才你在电视上登的启事,还不知道你就住在我隔壁!'隔壁''!?杨超远拧着眼伸长脖子惊呼着几乎气死过去.打死他也不感相信在老家从小光屁股玩到大的好朋友就在隔壁,竟是五年没见过面,没说过一句话的邻居......
是呀!五年啦!五年啦......刘畅雄摇头说着就泪流满面了.......
杨超远就纳闷地问他咋见到娘的,刘畅雄抹把脸又笑到:几天前我回家在这碰见大娘,正在打听你的下落,说把你的地址和电话都弄丢了,我想咱们都十几年都没见过面了,就叫大娘先住我家,我就四处打听你的消息,还准备明天到电视台登个启事,没料到你捷足先登了,哎!真如同做梦一般!刘畅雄边感叹边尴尬.
这时小芸红肿着眼从屋里跑出来拉住老太太的手说:娘,快进屋,进屋再说话.娘仔细打量了小芸一眼冲着杨超远问:这真是你媳妇?在娘严厉的目光逼问下杨超远无奈说了实话.连小芸在一旁直拽他衣服也感觉不到,刘畅雄也在一旁急的直跺脚就是帮不上忙.娘冷冷瞥了杨超远说:看来你还有点良心.杨超远以为娘高兴了叫娘进屋.不料娘坚决不进,而切要马上回乡下.大家一听都慌了,都是极力苦劝.老太太就是铁了心.杨超远含着泪噗嗵就跪下了,娘愤怒地冲他吼了一声:起来,恁没出息!杨超远就长跪不起说:娘,您要走也得让我开车送送您.不用了,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真丢咱家八辈子的脸,我怕你的车骚了山沟里的空气.说着瞧了瞧眼前这三道防盗铁门,接着就逐个边抚摸边嘟囔:好威武的将军啊!瞬间就老泪纵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