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媚(转)

2017-04-26  本文已影响0人  breezeeye

赵四坐在波斯地毯上静静候着,他不停地搓着手,不知道是屋子太热还是他太紧张。

这个房间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不仅仅是奢华,而是有一种西域的味道。

但去过西域的人都摇头说这里跟西域装饰不太一样,甚至最遥远的波斯也和这里大相径庭。

这个房间上下左右,装饰最多的竟然是眼睛。

有正常的眼睛,诡异的眼睛,妖魅的眼睛,凶狠的眼睛。

有些只是画作,有些是玻璃做的,有些竟然是活生生的肉眼!

光是看这些眼睛,就已够看上一天。更何况这房间里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有木头做的,也有用金属做的,奇形怪状,妙趣横生。

这房间的主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声铃响,一位打扮妖艳怪异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穿着羽毛做的裙子,涂着浓重的胭脂,比那歌肆里的舞女还要暴露。

赵四是个老实男人,不由得脸一红,别过脸去。

“害羞什么?转过头来。”那女人微微一笑,声音很甜。

“请,请问你这里卖嘴巴吗?”赵四稍微停了一下,眼光流转,他毕竟是个男人,看见这种女人,总是要多看两下的。

“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咳咳,那个老头教我这么说的。我其实是为了……”

“你不用多说了,我清楚的很。”那女子将玉手搭在赵四肩上,赵四身子一抖,眼睛盯着那女子的胸部放不开,那里半遮半露,像熟透的桃子。

“忠叔已经把你的情况全告诉我了。”那声音又柔美,又甜蜜,好像里面有糖。

“嗯……”赵四舔舔嘴唇,迷瞪了。

他一进来时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他看到门口的木牌,上面写着:瞳媚仙人,菩萨下凡,答疑解惑,专治杂症。

胆敢这么说的,在世俗眼里也就是个江湖郎中差不多的水平,甚至有可能是个招摇撞骗的巫婆,但偏偏有不少人上门求助,而且有求必应。

口碑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赵四本以为这是个修行多年的老妇人,但没想到是个绝美女子,身材比他的老婆要好上百倍。

简直白活了。

“赵四老爷?”瞳媚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您肯定有什么事需要小女子排忧解难,而您一定是一位有钱的老爷……当然了,您也要知道,小女子不才,但很多事情您解决不了的,我也许办得到。”

赵四笑了笑,他明白要说正事了,可是这话让他说不出口,他迟疑了好久,才开口:“您也知道,我那婆娘,唉,我直说了吧,我受够她了!长得又丑,又泼辣,要不是她爹是个屠宰户,有点钱,我才不想娶她咧!”

“所以你想让我像杀猪一样把她宰了?”瞳媚语速极快,眼里射出光芒。

“不,不不不!不要这样!”赵四深吸一口气:“那个大仙……不,菩萨您也知道。我只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也不能受欺负啊。可你看我在邻居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家里有个母老虎,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瞳媚莞尔一笑,起身倒了杯水,递给赵四,赵四喝了,有点苦,但喝了之后很精神,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了底气。

赵四气汹汹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你看这是休书,但那婆娘绝对不会让我休了她。如果闹到官府,那婆娘嗓子一嚎,县官老爷肯定会把我财产的一半判给那婆娘。你说说,这有道理么?”

瞳媚思考片刻,说道:“那您跟您夫人有考虑过搬家吗?”

“哦,有啊!她挺想搬的,真的。”赵四抹了额前的刘海,说道:“她早就不想住在早市旁边了,说什么自己每天出去买菜,像个老婆子一样。也不看看她的出身,装什么大小姐?”

瞳媚给赵四倒了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在谈细节之前,小女子觉得应该明码标价。”

“那个老头……忠叔说五百两银子?”

“哎呦,都什么年月了,还五百两?早就八百两不还价了,噢,您不缺钱!”瞳媚笑着喝完自己杯中酒:“预付四百两,事成再付四百两。”

“你这狮子大开口啊!”赵四心有不快。

“小女子孤身一人在外,又没有您这样的大爷做干爹,所以这点钱并不多。”瞳媚抛了个眼神。

“八百两就八百两!”赵四一咬牙一跺脚,拍板。

“你不是说要搬家吗?忠叔正好可以帮您介绍一套不错的宅院,据说是当年龙家腾出来的,死过人,不过年月久了都清干净了。朝阳,有小院,就您一家人住。”

“那什么时候去看房子?”赵四问道。

“您要是肯多动动腿脚,小女子明天陪大爷一起去看宅子。”

“我那婆娘……”赵四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这可关乎人命的大事,您别急。”瞳媚淡淡说道,一只波斯猫突然跳上来,弓着身子叫了一声,又跑开了。“保管不留痕迹。”

“那就好,那就好……”赵四起身欲走。

“哎!”瞳媚轻呼:“您没忘点什么?”

赵四一拍脑袋,从怀中掏出四张叠着的银票,掏出来时银票还是暖和着的。

“泰和的,不亏!”赵四嘿嘿一笑。

第二天一大早,瞳媚和赵四夫妇来到了城东一座宅子。瞳媚第一眼看到赵四夫人时惊讶无比,她本以为赵夫人会是水桶腰,凶悍不讲理的悍妇,没想到那女子长得娇小,相貌倒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那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神情却令瞳媚印象深刻,也许他们的婚姻生活没有赵四说的那样可怕,却肯定乏味无比。两个人的生活永远隐藏着不可知的后果,就如同平静的河水下面隐藏着危险的暗流一样。当赵四领悟到暗流的危险时,他就不会再安心下去。无论如何瞳媚对于赵夫人印象不是很坏,她精明而又聪慧,是个绝好的贤内助。

宅子还算不错,三进三出,黄砖红瓦。正方冬暖夏凉,正中排放一红木八仙桌,两把象牙椅,墙上一副大字“大展宏图”。院子干净清洁,大理石铺的路,杂草已被清理过,当中还有一座假山。至于后院,马厩,都是齐齐整整,颇有大户人家风范。

但那赵四太太从头到尾都不太高兴,她不是不高兴宅子,而是旁边的女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那赵四太太说话时,眼睛不时瞟向赵四,将他拉扯到身边,用一种自以为声音很小,所有人却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如果咱们要是有儿子,千万不要让他娶这种女子。如果咱们要生了女儿,也绝对不要打扮成这个鬼样子!”

赵四颇为尴尬,一边对自己的老婆说好好好,一边向瞳媚那边瞅,瞳媚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做出诧异的神情,又走到一边去了。

又看了很久,赵四说这宅子应该配几个仆人、丫鬟,赵四太太则抢着说道雇人难道不用钱?什么事情不如自己做来好。总之仔仔细细看过几遍后,赵四当场成交这座宅子。

第二天,瞳媚在房间里喝着茶,门外走进一位打扮奢华的妇人,瞳媚抬眼一看,正是赵四太太。

那妇人未等瞳媚开口,抢先道:“妹妹你别在意昨天的事,我故意说给我夫君看的。”

瞳媚笑着说:“哦,忠叔找过你了,跟你说了什么?”

“说我夫君背后有鬼,并且来找过你。”

“是的,因为我良心不安。”

“我夫君要你来做什么?”

瞳媚一五一十地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出。

那赵四太太恨恨地说道:“我早就知道那死没良心要暗算我!”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当然是报官了!”

“证据呢?我可是不会去作证的。”

赵四太太惊讶了一下,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瞳媚继续道:“既然你的夫君已经对你动了杀机,他不会就此罢手。就算我失败了,你担保他不会找其他人杀了你?”

赵四太太抬起头望这瞳媚:“看来,我必须下手不可了?而且,必须是以毒攻毒。”

瞳媚笑笑:“果然只有女人才懂女人。的确,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帮你。当然了,让他休了你,或者你休他,大家莫伤了和气。”

“新鲜!这种负心汉,能便宜的了他?”赵四太太嚷起来。

“好,太好了。”瞳媚拍手:“那妹妹我就向你兜个底:你夫君托我在那房子里设置了不少致命的陷阱。你一住进去,等于住进刀山火海。事成之后,就算官府查明是你夫君害得你,那又有什么用呢?我若是把这陷阱改一改……”

“说多少钱,姐姐我不含糊。”

“先付我五百两,事成之后,再付我五百两。”瞳媚脱口而出。

“好!成交!”

瞳媚突然发现,那赵四太太手指甲涂得很艳。

又过了两天,瞳媚坐在房间里等着赵四。

赵四狐疑地走了进来,似乎显得更加害怕。

“我拖了我老婆两天,够了吧?”

“够了。”瞳媚点头。

“那这个……”

“你要细细听好。”瞳媚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中堂有一枚唐家霹雳弹,里面藏着毒气,就挂在后面的柜子里;还有千万不能打开卧房梳妆台的第三个匣子,那里藏着三枚银针,入血即溶;后院走廊里,不能向右转,踩上去必然被戳十个窟窿;最最不能动的,是你家的米缸。”

赵四瞪大了眼睛:“米缸也不能动?那怎么做饭?”

“总之不能动。”

“好,好。”赵四在心里倒背如流。

“还有别的事情么?”

“没了,没了。”赵四长吁一口气,像是胜利在望。

初冬晚上,忠叔和瞳媚在屋子吃起铜炉火锅,下了二十斤牛肉,五十只对虾,四十个肉丸,还烫了壶酒。

这是一年中最令人暖心的晚上,没有什么比吃火锅更令人幸福的。

那忠叔脸上一直挂着笑脸,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微笑着的。

坐在他对面的瞳媚,则大块大块地往自己碗里加肉,就像肉不要钱一样,而他自己半天才叉起一个丸子,占了点芝麻酱,一点一点咬着吃。

“最近,生意不错?”忠叔笑盈盈地说道。

“忠叔怎么知道?”

“胃口不错的女人,肯定是事事顺心。”

这话一点都没错,瞳媚身上的腰包如今是比任何阔太太都要鼓。

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劳累的样子,反倒胖了三斤。

她的猫则胖了五斤。

一声铃响,推门而入的是一个跑腿伙计。

“请问瞳媚姑娘在吗?”

“在呢?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不、不了,我是替赵四奶奶送信的。”

瞳媚结果信封,撕开,里面是五张崭新的泰和钱庄银票。

“赵四奶奶最近怎么样?”

“好,好得很。”

“那赵四老爷呢?”

“这……他过世了。”

“怎么死的?”

“据说是打开窖口时不小心失足掉下去了,掉下去还没死,憋了好久才死的,抬上来时人脸都紫了。”

待伙计走后,忠叔和瞳媚继续吃着火锅,这次他们下了五两龙须面,忠叔似乎特别喜欢吃这种面,但还是一条一条的吃,吃的很慢。

瞳媚笑着说道:“忠叔要想说什么,直说无妨。”

忠叔叹了口气:“我佩服你设陷阱的本事啊。”

瞳媚惊讶地说道:“什么陷阱?我压根没有设置任何陷阱啊。即使再巧妙的机关,也终究会留下痕迹,我怎么会干这种傻事?”

那么赵四究竟是怎么掉进窖里的?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但毫无疑问,赵四太太的嫌疑最大,因为只有他们夫妻貌合神离地住在那座宅子里。

至于房子里的陷阱呢?

其实什么都没有,也根本没有必要有!

因为人性就是最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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