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红颜》第69章每个人都有关于自我的那一场救赎
木如琴辞别小溪和庄之鸿回到江洲,时节已经快到冬至了。
江洲的冬天一直不是凌冽的,江洲城区的人们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见过大朵的雪花了,即便再冷,楠溪山区的山顶白雪皑皑,城区顶多也就撒几粒雪霰子,因此,许多人将江洲称为“温暖之洲”。而这个城市除了天气的温暖和煦之外,向阳亭和木如琴他们的公益组织“向阳花”更像一股暖流在江洲城内城外暗香涌动。历年来,向阳亭在热心人的资助下,每年大约在阳历新年前后会举办一场慈善大宴。而今年刚好是江洲传统的“慈善大宴”第十个年头,整个江洲城上上下下似乎特别关注这个“慈善大宴”。而对于所有参加“慈善大宴”的人们来说,这就如一个岁末的温暖约定,热心捐爱者不会爽约,受捐者也不会爽约。而今年逢十,木如琴建议今年的“慈善大宴”能有所突破,把更多的爱散播出去,让更多的孤寡老人、贫困家庭、企业困难员工、新居民、福利院儿童享受、感受和体会江洲最真情的温暖。
向阳亭的所有成员都非常支持木如琴的好创意,大家各司其职、各显神通,帮着木如琴马不停蹄地跑了起来。大家联合电视台、报社、网站以及草根自媒体一起向社会发出了倡议书,一边向市委市政府相关领导做相关的汇报,一边跑企业拉爱心款,忙得不亦乐乎。
如今每个清晨,木如琴都喜欢步行到向阳亭去。她如此平静地一路看望着,她看着江洲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脚步匆匆,但是总有许多人会被一股股清香吸引并让他们驻足——这就是遍布江洲大街小巷的伏茶点。如今,在江洲,“伏茶”早已经不是夏季入伏才有的时令性饮品,在向阳亭和“向阳花”的推动下,“伏茶点”已经成为江洲慈善的一个个地标。早起的老江洲们提着保温壶来装上满满一壶散发着药香的伏茶,和忙碌的义务烧茶人聊个家长里短、满意归家;着急上班的年轻母亲带着孩子也来匆匆给孩子装上一壶热茶让孩子带到学校去,孩子回头给烧茶大伯一个甜甜的微笑;早起的出租车司机、保安、清洁工在一个个“伏茶点”就着虾皮榨菜喝了一碗暖暖的稀饭心满意足地转身干活去…… 在向阳亭门口的“乐捐榜”上,木如琴看见了正反面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捐款人:慈湖南堡100元,牛肉先生200元,遛狗女士300元……而这个早晨,木如琴惊喜地发现“乐捐榜”上多了一笔巨款:点点老妈5万元!
木如琴又开始给南小溪写信了:
“亲爱的小溪:
这段时间,我忽然有一个发现:我们身边的许多朋友不分男女,都喜欢带一串佛珠在手腕上、或者带一个老蜜蜡在脖子上。他们参禅、品茶、焚香,他们喜欢谈论的旅游目的地不再是欧美韩日,而更多的是西藏青海甚至是不丹。我现在有一个小癖好,在人多的场合,我就偷偷瞄一眼他们的手腕或者是脖子,我总觉得那里藏着他们每一个人内心的秘密。我这是不是偷窥癖呀?(哈哈哈哈)我不知道他们信不信佛,但如果说是装饰,我倒更愿意他们带佛珠或者挂蜜蜡,更多的是出于寻求内心的一种祈福与护佑。每个人的心灵都需要抚慰,如果能在一串佛珠和一个蜜蜡之间获得内心的平静和安慰,何乐而不为呢?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有虔诚信仰的人,他们需要获得救赎的时候,可以有如此一个直观并且具象的对象,这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情啊!只可惜我这一辈子信不了佛,也信不了耶稣或者圣母玛利亚,因为我觉得我还没有资格。但是,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自我救赎的方向,光明在我前方,我将勇往直前!
前几天,我阅读梁漱溟先生的一本书,书中有这么几句话:‘人类面临有三大问题,顺序错不得。先要解决人和物之间的问题,接下来要解决人和人之间的问题,最后一定要解决人和自己内心之间的问题。’是不是太精妙了?老话说:‘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可与人言者无二三’,那我想,这二三中,即是欢乐,也是精彩,这八九中,即便痛苦,可也是精彩的呀。你看,如此算来,我不是赚了吗?再想,这八九中,就是因为解决不了自己和自己内心的问题所以才觉不如意。哈哈哈,绕吧?但是我想你是听懂的,因为你和我一样,也在梳理自己的这三大顺序……”
木如琴是在向阳亭里写这封信的。那个中午特别冷,向阳亭里的人也很少,木如琴打算抽空去把这封信寄了。当她一推门,发现外面下着小雨。她发现向阳亭里没有雨伞,雨不大,邮筒又不远,她就这样出了门。走着走着,忽然,迎面飘来几片凉凉冰冰的东西,木如琴伸手一摸,呀,下雪了!木如琴欢快地走着,想不到雨完全停了,雪花斜斜地飘着,越飘越大,飘入地面,就倏然不见了。江洲的雪和北方的不一样,因为地面温度高,很难有在城区积雪的,但木如琴想不到,今天这不期而至的雪,很快就在屋背、树冠上积了雪。这是多少年不遇的大雪呀!木如琴正像个孩子似地高兴着,忽然接到邵华杰打来的电话:“下大雪了!你赶紧回家穿上厚羽绒服,带上帽子和手套,我已经准备了好几个大罐子,咱到楠溪四海山装雪去!我一会儿就来接你!”
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瓯江北岸海拔最高的四海山上,呈现在木如琴眼前的是怎样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呀!这一场始料不及的雪,如美丽的华章,在木如琴的心中层层叠叠,仿如重逢了最厚重的喜悦诗篇。邵华杰小心地在飘雪的山路上行驶着,木如琴太开心了,转身俏皮对邵华杰说:“古诗里这么说的:‘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可我一回头就看见了君,再一回头,还是看见了君呀!”邵华杰笑了笑说:“在你的记忆中,有哪一场雪让你终生不忘的吗?”木如琴摇摇头:“好像没有。你呢?”邵华杰说:“你知道我喜欢足球对吧。你也知道咱江洲人对足球向来不是很狂热的。上大学之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足球,但是,我上大学的第一年,我就是因为一场大雪喜欢上了足球。那时候国际足坛有一种足球大赛叫‘丰田杯’足球赛,我是去食堂的路上路过图书馆,看见很多同学围着电视机在那里呐喊着。我驻足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电视机,哇擦,电视机画面中,足球场的绿茵地上,漫天的鹅毛大雪飘飘洒洒,而足球明星们就奔跑在那样的绿茵场和童话般的大雪中。你知道足球是如此硬朗的运动,而那雪花又是那样的柔美,那种对抗产生的美感,让人觉得简直就是一个梦幻世界!我看呆了,从此,我爱上了足球,一直爱到现在。”
木如琴的双眼紧紧盯着车外的雪花,但是,她的心被邵华杰的这番描绘震撼了。她喃喃地说:“你怎么会是理科生呢?你怎么今天才让我知道呢?你是诗人,绝对的诗人……”
那一场大雪,木如琴和“诗人”邵华杰捧回了当年江洲最洁白最纯粹的高山白雪,他们真的将这几罐瑞雪埋在了木如琴青池老宅的桂花树下。从此往后,木如琴开始虔诚地等待来年的金秋,等待来年金秋桂子飘香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