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的巨婴

上午店里来了两位六十多岁的大妈购买水管，其中一位看上去苍老一些的大妈从包里掏出一张清单，购买一样用笔划掉一样。

而最后结账付款时，却是另一位皮肤比较白净的大妈从包里掏钱。我暗想这两位大妈的关系，是妯娌，还是姐妹，抑或是姑嫂。

付了款后，那位看起来苍老一些的大妈说“你先到这儿等会儿，我还去买些菜。”说完她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清单看了看还有什么落下没买的。

等她出去买菜后，我和留下等候的大妈拉起家常。

“看您不像是在农村居住的吧？那个大妈是您亲戚吗？”我忍不住问。

“嗯，我在市里居住，有时候也回乡下老家住一阵。她是我邻居，我们两家人一起挖井修水塔，这不来购买水管配件。”

“那怎么都是您掏钱，我还以为你们是姐妹俩呢，相处得这么好！”我忍不住感叹道。

“哦，那倒不要紧，我先出钱，以后一起算。她有时候手头不宽裕，不过等到发工资她又有钱了。”大妈笃定地说。

“她还有退休工资拿啊，真不错呢。”看来人真不可貌相，想不到那位大妈看起来挺憔悴，像位历经磨难的老人，还以为是做得挺辛苦的一农村大妈呢。

“她啊，虽说不愁钱用，却真的过得挺辛苦。我们俩同岁，她比我苦多了。她到现在还要伺候一个植物人的儿子呢。”大妈同情地说。

并对我讲述了那位大妈儿子的事情。那位大妈的儿子叫强，以前长得高大壮实，在市区一家国营工厂当工厂。在作业时不幸被电流击中，一下子被击昏了。

送到医院诊治后，性命虽说保住了，人却彻底废了，说是植物人吧，有时候清醒时一个人看电视，看到精彩内容会哈哈大笑。一般情况下都是植物人状态，是个巨婴，有手脚自己无法自主控制，有口不知道说。饭是老母亲一勺勺喂下去的，躺床上自己不能翻身，大小便无法自理。

虽说有时候穿纸尿裤，可他在不舒服时自己将纸尿裤扯了弄得满床脏臭不堪。也只有他的母亲才会不厌恶帮他清理干净。换作别人，无论是谁也无法做到。

强是三十岁那年出的事。出事之前强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妻子温柔美丽，两孩子调皮可爱，一家四口日子过得幸福安稳。

强出事后，妻子负担起养育两个孩子的责任。工厂还算不错，将两个孩子抚养到十八岁，强的妻子每个月有三千元左右的生活费，强的母亲每个月也有三千元左右的护理费，躺在床上智力退化到连两三岁孩童都不如的强也有一份工资，不过强的那一份都被妻子领去了，她没有和强离婚，是强名义上的妻子，早几年在外面处了一个人。一年到头很少来看望躺病床上的强，更别提照顾他了。

她和两个孩子住在自己和强健康时购买的房子里，强病后多半时间住在医院疗养，由老母亲看护。有时候家中有事，老母亲会将儿子带回家住一段时间。

住在乡下的邻居们会时不时去强家串门，逗逗他“强，你认识我是谁不？”

强则像个二岁孩童一样吐字不清晰地点点头“我认识你，你是伯伯。”

“我是哪个伯伯啊？”有人故意问他。

“你是，是，就是伯伯啊！”强并不是很清楚眼前的伯伯是谁，或许他头脑中有模糊的印象吧。

“如果有人长期给他做康复训练，说不是他会恢复吧！”我问大妈。

“唉，恐怕不能，电击坏了神经。他这个样子已经十年了，今年四十岁了，吃饭，洗澡，大小便全靠他母亲照顾，可苦了她，老头子去世的早，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要帮四十岁的儿子端屎倒尿，抹身子。她的身体也不是很好，真不知道以后她自己也动不了这母子俩可怎么办。”大妈摇摇头轻叹一声。

我们正聊着，强的母亲巳提了一大袋菜回来了。两位大妈商量着喊一辆摩托车回去。我用略带同情的眼神望向强的母亲，她的脸饱经磨难，除了有些憔悴，却又充满了刚毅。我不由在心底对这位母亲多了份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