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背水一战，于扬誓举娶六娘

因谁赴考

江南的雨，像压抑久了的泪水，一旦放任，总也不停。

下雨，正好他在家中备考，哪也去不了。

考举人的压力很大，他的压力更是非同寻常。

别人考不上，顶多考场失意，而他，却会情场考场都失意。人生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绝非妄然。正如参加科举考试的他，别人这次考不过，还可以明年再考，而他却是再也等不了了。

因为她等不了了。

六娘待嫁闺阁，嫁衣嫁妆都已经准备妥当。听说，陆陆续续有人向他们家提亲，只是不知花落谁家。所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如果他抓住了科考，荣耀登榜，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迎娶他心爱的六娘。他忽然很憎恶这种科考，因为它如此残忍，硬生生的把他的人生，把他的前途与幸福，都牵在一起。但是，他又很感激，毕竟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要么，功成名就衣锦还乡顺便幸福美满，要么，一名不文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嫁作他乡。

考试，变成了一场命运的豪赌，他赌的是，功名与爱情。赢了，功成名就抱得美人归。输了，抱憾终身看她嫁做他人妇。

他，不管愿不愿意，都推上了命运的赌桌，坐等开盘。

命运就是如此残忍，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当他看不进去书的时候，他就抬头看看窗外。那颗红豆树，长势越发喜人。挺拔的树身，布满沟壑的树纹，碧绿色的嫩叶，清晰的脉络叶纹，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晃动来晃动去，像命运的水晶球，像恋人的眼睛，像那一场不染纤尘的美好初恋，似乎在等一个美好的结局。

笔墨浸染，文章写了一篇又一篇。翻箱倒柜的书籍，遍布左右。那边角微微翘起毛边的四书五经，那笔墨尚未完全凝结干涸的粗毫软笔，那胸中奔腾不停的千言万语进化成心中满腹策论，只待一朝倾吐。

似乎，所有都准备妥当，只是命运二字，人力难测。

母亲看他苦读辛苦，总会为他熬上一碗他从小喜欢吃的红豆粥，熬的粥里豆与米交融一起，满满的香气，满满的香甜。当他捧起红豆粥，一时间，止住了。他想起来当年也有一个人，陪他亲手把精心熬制的红豆粥，放在他的唇前，一勺一勺，一口一口，吹吹气，慢缓缓，放进他的嘴里。那不是普通的粥啊，那是王维相思诗里的红豆，心爱姑娘精心熬制而成的红豆粥，满满的是情意。

情意越大，压力越大，动力也随之越大。

面临考试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了，他也一天比一天消瘦，但是精神却一天比一天亢奋。仿佛他要把自己的全部精力，穷其殆尽，一朝释放大功告成获得圆满。

终于看完了最后一本书，终于写完最后一行小楷，盘算着距离考试时日不多，他便收拾行囊，开始前往赴考。

临行前，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终于如愿考上了举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御赐马褂，前后仪仗，锣鼓喧天，众人拥簇，衣锦还乡。陈家父母，终于高看一眼，赞许有加，终于同意将女儿嫁与自己。和相爱之人，终于举案齐眉，一解相思之苦。此后，拜官一方，洞房花烛，人世之事，一将功成，百事可平。

那天凌晨，他从梦中笑醒。

带着憧憬与喜悦，辞别父母，最后望了一眼，六娘家的门前，六娘家的阁楼，仿佛在烟雨朦胧中看到了她殷切的期盼。

此会必有期，六娘你等我，待我归来，娶你可好？

细雨微微朦朦胧胧，他好像看到了她的笑脸，满满是相信，满满是思念。

红豆树婆娑，叶子沙沙作响，仿佛有万千呢喃浅语要诉与他听。等他回来，红豆该成熟了，会结出红艳艳的红豆。

红豆子，那是有情人的眼泪。

“快走吧，早起回来”，母亲一再催促，他才将目光从六娘家的方向收回，目光如炬，胸有成竹，向着远方驶去。

乌篷船一点点离去，船家慢悠悠摆渡前行，他负立船头，慢慢化成一个黑点，慢慢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只留下那飘渺翻腾的江水，永不停歇，涟漪起伏，像是感慨，像是叹息。

(无戒90天写作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