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流年落在尘埃里【521】

张长玲平时甚少去过丁家岭大队以外的地方，到唐家河街道自然是去得有限，一年顶多能去一两回就了不得了。因此，去公社参加他老人家的追悼会，对她来说，算是见大世面了。

尽管她都五十来岁了，可是作为女人，要去见大世面她还是不愿意让自己显得太过寒碜。因此，在出门前，她在穿着打扮上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无奈她并没有什么好看的衣裳，换来换去，最后仍是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黑布汗褂和同样洗得发白的蓝咔叽布裤子，不过这已是她最好的衣裳了，没有补巴也没有破洞。剩下的那几件衣裳不是补巴摞补巴，就是烂得窟窿眼睛的。

但是要往胳膊上套袖章，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总觉得那只适合年轻人戴，人老了，还弄那个洋打扮，怪别扭的。可是戴袖章又是硬要求，不戴不行，她只得羞羞答答地戴上。

早早地吃过了饭，又给郭德旺屋里留了几张作为他中午伙食的洋芋粉饼子后，郭达山一家四口便出门了。

瑞年原本希望能跟梅子他们一道走的，可是偏偏梅子家的饭吃得早，且传江、传河早就急不可耐了，所以，梅子一家便没有等瑞年他们，而是饭一吃毕就先走了。

不过，郭达山一家都是大个子，走路快，因此，过了石头河没多久，便赶上梅子他们了。

此时跟梅子他们一路的有一大伙人。这伙人中很有几个上了年岁的老汉老太太，他们尽管早已不在队里上工了，可是仍然精神头十足，走起路来脚下十分稳健，速度也不慢，在这一大群男女老少中丝毫也没有掉队的迹象。

那些老太太平日都是窝在家里给儿孙们看门，不大窜门子的，便难得有机会好几个人同时凑到一块儿，因此今日一见面，竟都有说不完的话，恨不得都将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一股脑倒出来，便从清朝一直扯到互助组、合作社，六七丈外都能听见她们喋喋不休。

说到合作社时的一些趣事时，少不得要提到郭刘氏、张大印等已经过世的老姊妹们，自然少不得也掰指头算一算他们这些老婆子这些年走了多少、还剩多少，未免就平添许多伤感。

有一个老太太年轻时候就很爱讲笑话，此时便又讲了一个很老的笑话。尽管听的人并没怎么发笑，她自己却嘿嘿笑个不住，笑着笑着，竟又泪流不止，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他老人家为啥要逝世呢？咋不叫我这个没用的死老婆子去死，叫他老人家活一千岁一万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