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的改革
冬天的傍晚,太阳也早早的躲进了被窝,夜幕慢慢落下来。
老城区东南角,一个已经废弃的工厂里,几个破烂的窗户里泛出几丝微弱的光,每当凛冽的北风吹过工厂的上空,微弱的光就陷入一阵痛苦的挣扎中,几乎要熄灭掉。
这里正在召开一场会议。
自从电灯出现以后,人们使用蜡烛的频率越来越少,蜡烛的销量自然也急剧下降,属于蜡烛的辉煌已成过去式,蜡烛们感受到生存的危机正在逼近,于是蜡烛的代表们紧急在这里举行会议,研究应对当前严峻形势的办法。
坐在会议桌的左手边的一个老蜡烛首先发声,它一副瘦骨嶙峋的身架,苍白的脸上已毫无血色。头顶上黑色的头发歪斜着,好像顶着一个被风吹折的小天线。眼窝也深深地瘪了进去,挂着长长的眼屎。说起来话来下巴颏高高地翘起,嘴里已没有几颗牙了。它说人都有怀旧情结,即便是在电灯满天飞的今天,人们也依然在赞颂“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牺牲精神,说明在人们的内心深处,还是对蜡烛怀着深深的感情的,因此主张大讲特讲情怀,联手春蚕搞一个大型的图片巡展,唤起大众内心中对我们伟大牺牲的记忆。
老者的话引得几个斑白头发的老者的赞许的目光。
又有人接着发言。这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露在帽沿外边的头发已经灰白了。肩上搭着一件灰不灰、黄不黄的褂子。整个脊背,又黑又亮,闪闪发光,好像涂上了一层油。它有些激动的说,我们要抗议,要抗议电灯厂,如果没有他们,人民不可能把我们遗忘。
它的话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同时也激起了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大家静一静。
会议室的后排的一个年轻蜡烛高声喊道,这是一位高挑个儿的蜡烛,微微卷曲的黑发拢在脑后,扎成两绺,轻巧地垂挂着。深红色的运动衫领子,轻巧的围在脖子周围。可以感觉到,它的身上充满着青春的活力和蓬勃的朝气。
会议室慢慢安静下来后,它接着说道,我们应当紧跟潮流,现在做什么事都要懂得推销自己,酒香还怕巷子深呢!所以我们也要大力做广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舍得加大广告投入,人民们就一定能看见我们身上的光。
它的话激起了更大声浪的讨论,但讨论一时却并无结果。
正在争论不休,这时有一个身穿白色肠衣的蜡烛飘然而现,没人看清它是怎么进来的,门外的风吹起他的灯芯,一派仙风道骨。
月光穿过他的身体,晶莹剔透。
一段声音随之飘进各个蜡烛的耳朵,想躲都多躲不掉,我们现在需要的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花无百日红,腊无千日好。我们曾经辉煌过,现在该是我们退场的时候了。我们蜡烛需要的不是改革,而是接受。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一语未了,又飘然而去。
只留下会议室里的蜡烛们,漠然的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