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骄阳
(1、火一样的厨房)
山城的8月,骄阳似火,槐树上的知了拼命地扯高调门,拉长声音,生怕谁不知道它被太阳灼烧的感受。
“心子紧,这个声音听起来!”花姐在厨房忙活,头发根都湿透了。
一阵钥匙的窸窸窣窣声,刚下班的丈夫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把粘在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去厕所冲澡。这个澡洗得,满头大汗,太阳加热了全城的自来水管,不需要热水器加热,怎么说40度是有的。
“今天,快手上有人直播在地面煎鸡蛋,你猜怎么,熟了!呵呵~”丈夫进里屋打开空调,等待制冷,对着厨房说了句,但是炒菜的吱吱声完全压倒了丈夫的声音,花姐就含含糊糊地答应了声“是呀!”。随后,丈夫便一头扎进了空调房间。小小窄窄的厨房,花姐本就热得潮红的脸被火苗映衬得火红。大火热锅炝炒的藤藤菜是重庆夏天桌上常见的菜。刚把菜盛出来,转身洗锅,就发现两个小手指拈着一根菜往嘴里钓,小嘴张开接着。
“你这个小东西!”花姐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拍拍手抱起小宝贝,捏捏他的小脸蛋,“出去,热呀,这里!”花姐做作地低下头,憋着笑,恨了一眼小人儿。儿子一点儿也不恼,别看他小,早就识破了妈妈的伎俩,小脸贴近花姐满是汗水的脸:“我不走,妈妈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贴近的小脸像果冻一样,凉凉的,软软的。
(2、那碗面)
其实花姐之前哪里会做什么菜,手艺烂得很。
五年前,花姐、王娇、吴城一起来到城北学校,吴城是男子,不怎么说话。王娇笑盈盈地向花姐自我介绍说:“我叫王娇,你呢?”
面对如此热情的自我介绍,花姐倒还有点局促了,“我叫谷三梅。”然后,用眼快速地打量了王娇,穿着朴素大方,干净得体。
“好特别的名字啊,谷-三-梅!”王娇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为什么名字中有个‘三’?你家里有三姊妹么?”银铃般的笑声无缝衔接着这一段话。
“是因为字辈,我的字辈是‘三’,所以有个‘三’字”,花姐老实地回答,这估计是最缺乏幽默感和社交技巧的回答了!
王娇的声音像百灵鸟的歌声一样,好听悦耳,大夏天听她说话像喝了山泉水,花姐的声音就要浑浊而厚重许多。两人来到学校报到的第一天,王娇很利落地提了一个轻便小包,花姐背上则背了一个硕大的尼龙口袋,就是上学那会,读住校需要的一切物品,左手提着一个牛仔大包,右手提了一个还算精致的小包包,脚上穿了一双中跟的凉鞋。王娇对花姐赞不绝口,说她能干,什么事情都想得周到,带齐备了,不像自己考虑不周,笨笨的。花姐显然很受用啊,哈哈哈哈地笑着,听着,应答着。
学校修了一栋教师宿舍楼,他们两个才从大学毕业的年轻老师住在最顶层——七楼。你无法想象一个独立的空间对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意味着什么,哪怕这是郊区的一个地方。虽然各住一个房间,但是二人一起做饭吃。晚上,两个人就挤在一张学生用的上下铺上,仿佛和学生时代没有什么差别,两人聊天聊地,不亦乐乎,只是没有宿管老师让关灯,不许讲话的吼声。两个人都来自农村,都努力上进。两个人来这个学校都是因为不花钱,靠自己的本事,学校就录用了,所以二人毫不犹豫地签了录用合同。签之前,还在电脑上反复地查录用合同与聘用合同的差别,最后慎重地签了教委的人事录用合同。
王娇说她不会做饭,其实花姐也不会,但是身材小小的花姐,往往会在困难面前挺身而出。于是,花姐鼓着腮帮子,系上围裙,拿起铲子,开始做饭。要晓得可以独立做饭可是成人的标志啊!心中是有几多豪迈的!第一顿早餐:面条。土豆面条!把土豆炒熟了放水煮,下面条,加点盐巴,一人一碗,吃!两个人一边笑一边吃!全吃完了!花姐反正是有满满的成就感的,她的笑声照例是响彻整栋宿舍楼的,就像在她老家的田间地头那样。
3、
不晓得王娇还记不记得那碗面,花姐倒是时常勾着头回想那碗面,噗嗤地一笑,对自己一摆手,“别想了,都过去了!”
这时的花姐可是厨房里的一把好手,给儿子蒸鳕鱼,为老公做酸菜鱼,红烧牛肉,炒菜做饭,麻溜的!炒完最后一个菜,花姐叫儿子去叫爸爸吃饭,两三岁的小孩最听话了,圆滚滚地去了里屋,半天没出来。花姐洗净手,揩干,推开房门,一股冷气贯出,抬头一看空调,14℃。老公就光着上身,仰躺着玩手机游戏,小娃娃就趴在爸爸的脑袋边目不转睛地看。
一个夏天,又一个夏天,在家里,老公就是这样光着膀子过的,也是这样和手机过的,他应该从未进过厨房,是名副其实的远庖厨之君子。儿子是花姐生的,也自然应该花姐养!皱着眉头,花姐叫儿子出来吃饭,儿子好像没有听到妈妈的话,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手机。一股火气聚集了刚才所有的热量,从后脑勺团团升起,“叫你们吃饭,听到没有!”这个吼声重重地砸在卧室里。大的、小的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慌忙翻身起来。老公吃饭总是很快的,风卷残云,吃完就走,回到卧室。儿子吃饭呢,一边玩一边吃,吃一口玩一会,没有半个小时饭碗空不了,在椅子上爬上爬下,手儿摸这摸那,吃饭最不消停。老公出来喝水的空档,看见儿子还在吃饭,骂儿子几句,转身又进里屋了。
暑假中,花姐是孩儿他娘,是丈夫的妻子,唯独不是她自己;暑假中,花姐是厨娘,是保姆,唯独不是一个女人。
4、女人花
其实花姐挺好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