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恋人
七夕夏夜,抬头,星辰大海。
今天的织女星格外亮。
“队长,我们真的赢了么?”“我想是吧。”一贯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牛郎星联合舰队长,鬓角也出现了一缕银白,他太累了。
其实,所有人都太累了。这场战斗持续一千多年,战线曾经遍布整个银河,人们已经忘了战争为什么会开始,却不得不战斗下去,理由很简单,不消灭对手就会被对手消灭,两个星系势不两立。就在今天,舰队长愉快的宣布,织女星已经被完全摧毁了,没有殖民,没有奴役,是完完全全的,毁灭。
“队长,游击舰队三组在太阳系附近发现敌人残留星舰。”“哦?”队长皱了皱眉,“敌舰有多少艘?”“嗯,只有一艘。”“哈,上尉,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有报告的时间足以摧毁它几百次了。”上尉的脸色很难看,“队长,恐怕很麻烦。”“发生了什么?”
16光年外,太阳系。游击舰队在火星迫降了唯一的一艘织女星舰,这不是战舰,而是一艘科研用小型星舰,游击队认为获取新技术比毁灭一艘民用舰要划算的多。而且舰上只有一个织女星的女性科学家,因为在太阳系已经工作了太久,她还不知道织女星已经被毁灭的消息。
“舰尾货舱里装了什么物质?”
“我不能说,这是我的工作。”
“你在我眼里只是一只蚂蚁,你懂么?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毁灭你很容易。”游击队长云摸了摸腰间的粒子枪。
“我真的不能说。”
“大副,打开货舱。”
“不要!”女科学家惊恐万分,与刚刚的坚毅判若两人。
货舱还是被打开了,但是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里面是一些特殊的容器,牛郎星人并不认识它们。
“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你的星系,已经被我们摧毁了。”
“这不可能!你在骗我。”科学家的眼睛已经黯淡了。她知道,在她来太阳系之前,织女星就已经处于颓势了。这也是她来太阳系的原因。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胜者没必要撒谎。”
“哦。”科学家低下了头。
“说起来你倒是很幸运呢,成为了你们星系最后的一个人,哈哈哈。你告诉我那物质是什么,我会向委员会申请一颗小行星给你居住,这样度过一生也不错。”云笑的更大声了,他有理由那么做,因为最终的胜利正是他这样的战士共同缔造的,如今在敌人面前,他有嚣张的资本,甚至怎样都不算过分。
泪水从科学家脸颊滑过,她哭了。她没有力气反驳,也不想反驳,她掉进了浓黑的绝望中,眼神与死人无异。
“你…”嚣张的云居然一时语塞,这个科学家流泪的样子让他感觉很奇怪,好像自己也很悲伤,甚至感到了,吸引。他不明白。
“你叫什么?”云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么一句。
“嘉。”“哦,你最好告诉我们那是什么,嘉。”嘉依然深陷绝望之中,而云却被他的属下嘲笑了——刚刚那问话显得太傻了。
由于嘉还是不肯透露,游击队只好把重点放在收集太阳能量准备跃迁回母星上,这需要不少时间,但每个人都感觉到很快乐。云每天都会和嘉聊天,聊织女星曾经的样子,聊游击生活的苦乐,他们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这并不奇怪,织女星系已经毁灭,在云眼里嘉不值得被敌视,而嘉慢慢也走出了绝望,试着接受这惨淡的现实。与其说是云帮助她走了出来,不如说是那个力量。
气氛温馨而又怪异。
这种气氛无论在牛郎星还是织女星都不曾存在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乐在其中。
“嘉,明天我们就要回牛郎星系了。”
“恭喜你,时间还真是快呢。”
“跟我一起回去吧,就算你还是不肯透露那东西,我也会为你申请居住地的。”云的目光温暖而澄澈。
“其实……”嘉低下头,“我们回不去了。”
“为什么?”云的质问让嘉的头埋得更深了。
“辐射武器。”
“那是什么?”
“舰尾货舱里的东西。它在被你打开时辐射已经泄露了,我们都中了这种辐射。”
“那有怎样,我们可以先冷冻自己,辐射伤害对于牛郎星的医生来说是小意思。你们的首领也太天真了,辐射居然还能用做武器。”云笑了。
“它不是常规的辐射,不会对人产生伤害,它的目的是弱化种族。这种武器太危险了,所以星委会派我先在太阳系进行实验。”
“受到辐射会怎么样?”
“这种武器只要很少的剂量就可以覆盖整个行星。它会让人变得脆弱,冲动,嫉妒,沉迷,怨恨,愚蠢,失去理智,放弃利益,甚至,失去生命。这还只是理论上的效果,因此需要实验。你知道这附近的蓝色星球么?”
“我在书上看过,很美丽的星球。上面有大片的森林海洋,布满了低级的爬行动物。”
“上面已经产生文明了,他们聪明勤劳而又贪婪自私,有成为伟大文明的潜质。所以,为了未来织女星系的安全,我对他们使用了辐射武器,他们变得软弱,永远都成不了伟大文明。终有一天会毁灭自己。”
“你很明智,也很残忍。”云对嘉的做法并不赞同。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残忍?”
“嗯?”
“因为我们也受了辐射,变得软弱了吧。还真是讽刺呢。”
“我明白了!”云的眼睛亮了。“什么?”“那种感觉。愉快,美好,因你的喜悦而喜悦,为你的悲伤而悲伤,甚至愿意能和你在一起放弃一切的想法,都是因为受了辐射的影响吧。我们确实因此变得不理智了,我本应该杀死你,你也本应该守住秘密的。”云看着嘉。
“所以你看出它的危险了吧。我们不能回去,虽然你们毁了织女星,但为此再把牛郎星毁灭毫无意义,它是个伟大的文明。”
“我知道了。”云在给总舰长的信件里写着:尊敬的舰长,我们成功的俘虏了敌人的最后一艘星舰,我为我们的伟大胜利感到高兴。战争总会有牺牲,敌人最后的星舰上载有足以毁灭我们整个星系的武器,我决定与敌人同归于尽,希望您不要为我感到沮丧。向全星系的荣耀致敬。
“我们,自由了。哈哈,一切都结束了。”云忽然笑了,比赢得星际战争最后胜利还要开心。
“嘿嘿,现在我们要去哪,亲爱的?”嘉看到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高兴,感慨辐射作用之巨大,松了一口气。
“亲爱的?是什么意思。”“这是地球人的语言,我觉得最适合现在的场景。”“好吧,亲爱的。我们去地球好了,看看那个会被你毁了的可怜的文明。”“好啊。”
他们飞到了地球表面,启动了隐形系统。无人知晓的观察着这片美丽的大地。
“这里真美。”嘉看着屏幕中的世界。
“嫁给我好么?”“什么?”“结婚,地球人的习俗。非理性的浪费资源,而且地球人会在婚礼上饮用很多低效的致幻麻醉剂,他们管这种麻醉剂叫酒。可现在忽然觉得,还挺有趣的。答应我吧,嘉。”云从身后拿出了一支花。
“求婚都是用玫瑰的好吧,再说了你这是……礼花啊,会炸的。”嘉哭笑不得。
“这样啊,我还奇怪地球人为什么要用黑火药求爱呢。”云收起了手里的炮仗。
“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舰里太无聊了。”“可这些原始人太愚蠢了。”“你不也快变得和他们一样蠢了么?”“啊,还好吧。”这对星际情侣决定在地球安家落户,其实这也是嘉想继续的工作,研究辐射的特性。
“他们真的会被毁灭么?”“我觉得会,辐射把他们变的脆弱,这样脆弱的文明不会长久的。”
“能体验到那么美好的东西,脆弱点又何妨呢?”“你越来越像地球人了。”“拜你的超级武器所赐,我很幸运。”云抱着嘉,躺在草地上,直面银河。
“我的同胞们应该都回家了吧。”云不自觉的指了指牛郎星。
“是啊,同胞们。”嘉轻叹,显然云说错话了。
“你还有我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说辐射会让人脆弱,恰恰相反,因为有你在一起,我感到无比强大。”云抱的更紧了。
“你好傻。”
“对啦,这种辐射叫什么名字?”
“用地球的文字,叫做,‘爱’。”
你以为结局了?
嘉是负责辐射武器的科学家,观察地球多年,她很清楚辐射的效果与理论上是不一样的。虽然爱会让人变得脆弱、冲动、嫉妒、沉迷、怨恨、愚蠢、失去理智、放弃利益,但爱也会给人勇气与希望,在无限黑暗中前行的力量,无关利益的纯粹的快乐,手牵手相伴走向未来的梦想。这是伟大的力量,牛郎织女星都不曾有过的力量。嘉曾在地球上见过手无寸铁的人类为了家人对抗强大的猛兽,不可一世的君王为所爱之人血溅宫殿,残暴的罪犯对着恋人抱头痛哭,小兰为了柯南受困火场,蓝胖子为了大雄穿越时光,我为了你写起了短篇……这绝不是脆弱和愚蠢,这是不可思议的强大。
嘉深知这些,只是她骗了云。
她让云误以为辐射会伤害牛郎星,所以云会为此留下陪她一辈子,牛郎星也得不到这样强大美好的东西。而地球人作为实验品得到了它,文明终有一天能发展到极致,成为比牛郎星更强大的文明,以爱的名义消灭牛郎星系的邪恶文明。
云葬送了母星的未来。
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