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牙和他的三个女人（七）

刘大牙自从和冬梅离婚后，他娘就开始求亲告友给他说媳妇。可都没成功，不是嫌他年纪大就是嫌他家没新房子，就连小寡妇和打离婚的小媳妇也没人看上他。

大牙他娘就又来到了瞎子老李家里，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老李说，老嫂子，你不能光照着咱村子咱公社的方向找，你要眼光放长远点。

大牙娘说，多长多远？

打个比方说，咱县西面，咱省西面，再不行咱中国西面

中国西面？哪不是出国了？

昂，咱中国人又不是没出过国，当年唐僧西天取经，路经女儿国，西面女人多得很哩

大牙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刘大牙来说，他似乎有点认命了，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命中注定无老婆没后代。

买了个陌生的四川女人吧，跑了；找了个熟悉的中学同桌吧，离了。

他又一想，自己的这一身木匠手艺也不能白瞎了（胶东方言，白念 bo）， 得找个人传承下去。

于是他就收了个徒弟，本村的，小名叫革命，他还有个更响亮的外号——大叫驴。

乡下人，几乎每个人都有外号，如果谁没外号，反倒是不正常的，非痴即傻。

乡下人虽没文化，但起外号也不是随便乱取的，或根据本人的长相身段；或根据本人的脾气秉性等等不一，反正总有一款适合你。

为啥叫他大叫驴，当然是因为他的脸长得有点长，多长？苏东坡的妹妹苏小妹曾讽刺哥哥的大长脸：去年一滴相思泪，今日方流到嘴边。大概就这么长。

大叫驴挺机灵的，嘴巴又甜，整天师父师父地叫着，大牙他娘他也不敢怠慢，大娘长，大娘短地叫。他和大牙同辈，所以喊大牙他娘叫大娘。大牙也不保守，把自己学到的手艺悉数教予了他。一年不到的功夫，他的手艺就基本学得差不多了。

俗话说要想会，就得跟着师父睡。大叫驴有时不回家就和大牙睡一铺炕上。

大叫驴不仅脸长，还特能说话。啥都能聊，当然俩光棍聊得最多的话题还是女人。晚上俩人睡一铺炕上，他就给大牙讲荤段子。

师父，你知道咱胶东有句歇后语吗？

啥？

店埠烀饼子——原先那样儿还那样儿。

我还真不知道，是面没发起来还是欠把火？

都不是

哪咋讲？

说店埠有家人，儿媳妇站着在锅台边上烀饼子，公爹坐在锅头边拉风匣烧火，看见儿媳裤子夹在了屁股缝里，觉得不太好，就伸手给抻了出来。

我次奥，还能这样

儿媳就恼怒地冲着炕上的婆婆喊，娘，你看俺爹在弄啥唻

婆婆就噘（胶东方言，骂的意思），你这个老熊，又在弄啥哩哏楞

公公嘟囔着说，唉！好心换个驴肝肺，好，原先那样还那样吧

边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又把儿媳妇的裤子给抹了回去

大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叫驴你就能胡谄八扯，是你编的吧

我要是熊（胶东方言，骗的意思）你，我是俺师娘养的，不信你到店埠去打听打听

又说，要是俺师娘不走就好了

咋就好了

师娘烀饼子俺烧火

滚！

说着大牙一脚把大叫驴蹬到了炕旮旯。

改开的春风吹遍了古老的东方大地，也吹进了小山村。吹皱了一湖春水，也把人们的脑海吹起了涟漪。

那天，大叫驴又来到了大牙家里，很神秘地对大牙说

师傅，俺娘说叫我出国

啥？出国？

俺有个老舅在国外

在哪个国？

荷兰

俺舅在荷兰开饭店，叫我去他店里刷盘子。

以前咋从没听你说起这事儿

我也是才刚知道

俺娘说俺舅四九年去了台湾，后来又从台湾去了荷兰。

俺娘还说，她寻思俺舅早就死了，没成想还活着，活得还挺好。

外国那么远，要坐飞机吧，那你有钱坐飞机

俺舅在信上说，一切费用所有事儿他都包了，不过得在他店里白干两年。

恁娘舍得你出去

俺娘说了，大丈夫岂能无志气，好男儿志在四方

恁娘还怪有学问哩

师父，等我到那边安顿下后，叫俺舅也把你弄过去

我才不去唻，听说外国人都光着腚吃生肉。我还是爱哈咱家里的杂面汤。

到了晚上，大牙把这事跟他娘一说，他娘说那个河南在东面还是在西面？

大牙说娘不是河南是荷兰

甭管河南荷兰，在哪个方向吧？

大牙挠了挠后脑勺说，大约摸在西面吧

没想到大牙娘一拍大腿说，哎呦俺的亲娘唻，我的儿，你的缘份到了，老天有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