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爬进了社会底层
文｜素馅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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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也曾拼了命地努力，渴望爬出命运的桎梏，迎来更好的未来。后来才意识到，奋斗的意义，其实是为了避开更坏的明天。
01
“喂，是老味道吗？我要点一份卤肉饭。”
“加辣加蛋吗？”
“嗯，加两蛋，辣椒多点。”
“好的，一份卤肉饭，多辣，加两个蛋，送到……”
“改成一个卤蛋吧！”
“好的，半小时之内给您送过去。”
要挂电话的那一刻，风吹起了桌角的台历。
“等等，我不要卤蛋了。”
“知道了！”
嘟嘟声想起，店员不悦而又迅速地挂断了电话，好像生怕我连这份卤肉饭也取消了。
02
我叫严浩，今年24岁。本科学的是电子商务专业，目前在一家淘宝类目TOP10商家做店铺运营工作。
每天从我手上经过的交易高达十几万，然而这顿午饭，我却连一个荷包蛋也加不起。
今天是交这个季度房租的最后期限，这意味着仅有的一点积蓄也将弃我而去。幸好房东仁慈，水电费可以拖到20号发了工资以后。
下班后，我不敢在公司逗留，生怕要拒绝别人约饭、约电影的美意。这个城市，交情不深的人相互取暖是常有的事，但社交中的花费是要各自承担的，甚至容不得你来我往。
一路假装匆忙地逃离公司，挤上了一辆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巴车。
下车后，我照例穿过两边摆满铺盖的地下通道。看来今天回来的确实太早了，那些居无定所的人还没有回到他们的巢穴里来。
我现在能同情的人，大概只有他们了吧！
03
老罗说，在北上广深这样的大城市里，活在社会底层的，往往是那些5A级写字楼里，每天上下班打卡、中午吃盒饭的。
在这些地方，收破烂的大叔一个月挣两万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摊煎饼的大妈也可以自豪的宣称月入三万。
而我，一个堂堂211学校的本科毕业生，却连他们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难怪看门的那个大爷曾揶揄我说，公司招你们这些管培生进来可真是只赚不赔，听话的要命、薪水低的要命、工作起来不要命。
一年多来，我不敢请假、不敢生病、不敢出错、不敢跳槽，工资终于涨了一千多。生活却比之前更加捉襟见肘。
实习那会，每个月工资只有三千，但至少管吃管住，省点花还能给家里打一些回去。
而现在，多出来的工资连房租都不够。如果重回校招那会，我一定要世俗的问一句，管吃管住的有效期是多久？
04
迎面走来一个眼睛很大、皮肤很白、头发很长的姑娘，我有些蠢蠢欲动。
人真是奇怪，明明落魄的要死，却还能保留着体内最原始的欲望。
再细看一眼，我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赶紧蹲了下去。
十几年前，在我还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一次作文课上，吴淼站在讲台上，字正腔圆的读着自己的梦想。
“我长大了，要当一名白领，在很高的写字楼里工作，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从里面散射出的光，盘旋过全班同学的脑袋，照进了我的胸膛。
“我长大了，也要当白领，站在你的身旁。”
被罚站在教室后面的我冲她喃喃自语。
小的时候真好，有无限可能，敢做各式各样的梦，可以忽视人与人之间的悬殊差距。
就像我，即使在班上穿的最破烂、长的最瘦小，却喜欢班上成绩最好，长的最正的妞。
05
等我系好鞋带，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姑娘已经走远了。
其实我并不确定，刚刚走过的就是她。但我心里清楚，这样的美丽，我担负不起。
我小心翼翼地穿梭过一条条逼仄而狭窄的巷道，地上湿漉漉的，墙上潮乎乎的，时不时有一些晾晒衣服或洗拖把的脏水嘀嗒下来。
我租住的公寓，位于深圳最大的城中村，离地王大厦不到两百米，几乎是深圳的中心地带。但因为房子比较老旧的关系，租金相对来说并不是很高。想在这里租房的人简直络绎不绝。
为了满足远远高于标准线的市场需求，很多房间都被一分为二，甚至为三、为四。
在不到十平米的空间内活动充其量只能算是生存。猪圈尚且有吃、睡、拉三区划分，但这里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椅便已拥挤不堪。
单身公寓之所以得名如此，是因为住在里面的人，注定只能单身。
06
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几个老人正在悠闲地喝茶、下棋、聊天。
他们是小渔村的原著居民，如今个个都有千万身家，用不着为生计奔波。
买了一包泡面和一瓶可乐，我便离开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房东的咆哮。
“不想住就搬出去，这一片的电费都这价。”
隔壁那哥们是上个月刚搬过来的，应该暂时还接受不了两块钱一度的电费。
起初我也和他一样，会为诸如此类的事，义愤填膺地去找房东理论。但现在，我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和面对了。
“刘哥，您来了啊？”
等硝烟平息，我努力挤了个难看的微笑，随即迎了进去。
07
麻利地把钱递到房东手里，等待他的吩咐。
“浩子啊，你也在这住了半年多了，也该准备换房子了吧？”
我心里一愣，没有接话。他又絮叨起来了。
“哥手里刚空了间单独的一室一厅出来，哥给你算便宜点，一个月比这里多五百，这间就留给刚毕业的小弟弟、小妹妹吧！”
“谢谢刘哥记挂，我暂时还是不换了吧，家里出了点事，现在手头还不是很宽裕。”
换一次房客，他每个月租金可以涨50元。我有些如坐针毡。
“那好吧，你要换的话给哥说，我以前的好几个房客，都是一年内换了几次房子的，你要加油了啊！”
我感到脸颊烫的厉害，这个城市，只允许你向前，不允许你止步，甚至没有时间等待你慢慢成功。
我们总以为是人选择了城市，殊不知城市也在选择人。
08
深圳的夏夜，湿热难耐，台扇转动的声音很响，根本没办法入睡。
索性来到楼顶乘凉，风很大，吹散了睡意，却吹不走失意。
这个城市的夜真的很美，楼宇林立，灯火璀璨。我望着万家灯火，猛然忆起很多往事。
小时候家里穷，我体弱瘦小，不爱言语，常常被村里的小伙伴们欺负。妈妈总是安慰我说，长大就好了，可以离讨厌人的远远的，
中学那会，因为被一个漂亮女生喜欢，暗恋他的男孩摔坏了我的手机，但我却不敢摔人家的，因为他的比我的贵了10倍。我告诉自己，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用最好的手机。
高中毕业，吴淼没考上大学，她哭着对我喊到，你一定要去大城市奋斗，替我完成曾经的梦想。
我读大三那年，吴淼结婚了。但她仍不忘告诉我，做个有出息的人，你不属于这里，我也不适合于你。
09
后来，我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故乡，回到那个终日飘散着霉味和酒精味的阴暗而又潮湿的家。
起初，我尝试着做了一些小生意，但却失败了。不是不会经营，而是不会应付。
后来，我又拼命看书备考，经历过几次失败以后，终于考进了一家事业单位，日子越来越好。
逐渐有七大姑八大姨替我张罗起婚事来，相亲的姑娘毫无例外的都会问到，你一个月挣多少钱，干什么工作，有没有车和房。
在这些人之中，我随便挑了个看着顺眼的姑娘，我们结婚了，有了家，有了孩子。
在那个穷山恶水民风彪悍的地方，不但行为要受世俗规则的束缚，一没关系、二没背景的我还要处处受压制。
我开始嗜酒，一瓶接一瓶的灌进喉咙里，迷糊中，我听到一句稚嫩的声音。
“你这个疯子，我长大了一定要变得和你不一样，我要离开这里，把妈妈接去大城市里。”
10
醒来时，我感觉有点瑟瑟发抖。
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在周围绯红的云彩里，我看到一张白嫩的脸。
她扑朔着一双乌黑的大眼，微笑地看着我。
“阿浩，别害怕失败，也别畏惧熬不出头。你本来就一无所有，努力之后也许生活不会变得更好，但至少不会比现在更糟。”
是啊，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纵使付出了很多心血，世界仍没有变得更好，我的人生也没有变得更好。甚至终其一生，我都无法跻身于这个城市的上游。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底层的意义就在于站的最稳健。
这个城市有风，我可以自由的张开羽翼。
这个城市有光，我可以准确的把握方向。
这个城市还有千万个如我一样的人同行，我们并不孤单。
庆幸的是，我终于爬到了社会底层，可以选择不去把半截身子埋进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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