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门口碰到他们仨

2020-10-07  本文已影响0人  浇玫的诗人

先举着伞探头的是她,旁边紧接着出来另一个。

她撑开伞递给后面,只见忽而探出一人,是他,他接过伞。

她和另一个共伞,另一个举着,她踩着另一个的步子。

两人打扮得好似:你披去了我的外衣,我套上你的外裤。

他则在一侧独自一把,两把伞看起也好似那样的打扮。

她左手拎着两个印有医院logo的塑料袋,看起来已经放入两三张片子,病例也是在的。

袋子的底部隐约露出指头大小的红色塑料壳,里面有液体在晃动。

他把牛仔裤穿的浑身发皱,走起路来好似肚腩带不动屁股甩动。不时伴随腰部颤动的脂肪,屁股后外翻的荷包还会剥下几根烟丝。

他一只手打伞,一只手在右边的荷包里掏,掏得眉头紧锁,直到他瞟见塑料袋里的红东西。

他随后抬起一条腿,假装踢一下在自己斜前方的她:“喂……”

他不再说下去,他感觉她懂,她懂。

他掏出来的手是空的,却也是满的,满是老茧。

这是他们夫妻多年的证据,他这么认为。

“跟你说话?”他抬高了语气——孩子已经上初中了,她还是这个态度,他觉得。

“抽!又不死!”她回过头说这几个字的时候,牙齿咬得很紧。从她眼里射出来的是坚定,从嘴里流出来的却更像一时腹泻难忍。

她左手一挥,塑料袋趴在他的肚子上,滋溜地红色塑料壳滑落在地。

她回头就走。

他弯腰去捡,雨水打在填满城市尘埃的街道上,一会功夫,再拎起时已污浊不堪。

他用老茧上下蹭了蹭,拾起大拇指按下去,是清脆的一声。不过原本如干柴般的烈火,在阵阵发虚,就仿佛大雨中看她远去的背影。

他抓起找的零钱和香烟,心满意足地跟上去。

他发现她们的步子变慢了,但他分明知道她不是在等他。

接着她回头了,朝他相反的方向转过去,一边摸着口袋,把钱抛向了路边的乞者。

“喂!”这是他一贯的说话方式,他知道她懂,但突然觉得有些不妥。

“他们都是骗子!”他紧接着追上前面她那把伞,一只手牵着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提醒。

她抬起胳膊上下一抖,他很快被甩开,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

也是她们夫妻多年的证据,她这么认为。

他:

他到家了,客厅里没有人,厨房里滚滚浓烟。

换作平时,他肯定要“喂”,今天只是安静地脱下鞋子。

他向主卧探去,房把手的厨兜不见了,换作片子和病例挂在上面。

他走进房间朝右看,在床头结婚照的那面墙上,从相框的背后延伸出一条裂纹,他每天回家都会看一眼,看它是否发生变化。

他一边坐下,一边双手向四个口袋掏去,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右手稳稳地一颤,一根烟跳进嘴里,恰好被一开一合的嘴唇夹住。

整个过程花不上两秒钟。

长满老茧的手按下打火机,清脆的弹响,仿佛那也是享受吸烟的过程之一。厨房里是听不到的,想到这,他闭上眼猛的吸了一口,然后满足地睁开眼准备悠然地将喉咙管的云烟滋出。

此时,厨房的烟气更大了,他站起来朝窗边走去,这是他不擅长的动作。一路走,烟气一边从嘴里挤出来,像极了瓦斯。

他走到窗边停得突然,烟气嘘着了眼,这辣眼睛的操作能唤醒多少年前的记忆,那得从他第一次点燃香烟说起。

窗外的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眯着眼在品鉴这支圣物的第二口气息,仿佛带来了第二次生命,同时厨房的浓烟一滚滚在向房间里钻。

当他吸得越用力时,烟头燃烧的就越发耀眼,但总归是有黯淡下来的时候,接着一缕缕向窗外划出风的路径。

他记起上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楼下有一群孩子,有一位奶奶追着孙子喂饭,孙子说吃饱了,奶奶贡着勺子说再吃两口。

她:

门被打开了,不用想就是他。

呵,她在心里冷笑一声,还会有谁呢?不是他也行。

她摇了摇头,胡乱想想罢了,只是总比每天被他大喊大叫的要好。

油烟机已经坏了一周,他回来就往房里钻,我相信他现在一定又坐在床上抽烟,算了。

上个月刚换下的床单又发现几个窟窿,难不成是我烫的?

……

她抬头望一眼斜对面家的厨房,抽油烟机转动的背后,一男一女在前后忙活,很快一股浓烈的白烟从油烟机滚出来。

他们:

最后一盘碟子落在餐桌上,那是发起吃饭的信号。

她会尽量把盘子放得轻些,他会尽量把耳朵竖得高点。

一共三个碟子,他们几乎不会将筷子下到同一个碟中。

她们:

洗碗的时候,夜已经黑下,厨房边上便是那对男女的卧室,窗帘已经拉上。

她房间里的窗帘不用很久。


文 字 © / 浇玫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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