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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木韵留香丨我的视界我的中国

2019-10-31  本文已影响0人  七彩年轮

秦岳已经独自在大山里游荡了一天一夜了,他不是没有家,他是因为迷路了,再说他也不想太快回家,因为家里已经没人了,回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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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走

秦岳从记事起,家里好像就没有太平过,父亲母亲好像就是天生的冤家,每天都会吵上一阵,开始的时候两人还都比较克制,后来越吵越厉害了,尤其是今年,父亲在他的公司升了经理,回家后的脾气越来越大了,有几次还动手打了母亲。

母亲因为要照顾不到两岁的妹妹,已经有两年多没有工作了,可能是因为家里的一切开销都要指望父亲,母亲近来越来越沉默了,父亲吼她她就听着,父亲嚷她她就受着。而且每次吵架她都让秦岳抱着妹妹出去玩。

两天前的早上,秦岳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去喂了一遍小猪仔,正准备拿个馍馍就去上学,突然听到母亲的哭声,他赶忙跑到堂屋,结果看到父亲背着一个大包准备出门,母亲跪在地上哭求道:“求求你了,别走,就算你不为我,也为了两个孩子。我知道我不如那个女子,但是我会改的,你看我都两年没跟你吵架了,我在改了,我一定能改好,相信我好不好?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他们不能没有爹呀。”

正在熟睡的小妹听到争吵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次哭的异常大声,母亲快步把小妹抱了起来,出来后一手抱着小妹,一手紧紧拉住父亲的背包,强忍着哭声说道:“看在我爹当年救了你的份上,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看在咱俩十二年的夫妻情分上,别走好不好?”

父亲全然不为所动,站在门口头也不回,大声吼道:“不错,你爹是从冰窟窿里救了我,可是我这些年给他做牛做马已经还清了;两个孩子,在我眼里纯粹就是累赘,本来我是一个都不想要的,是你非要要,我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做,谁有空天天看着他们;至于我们的夫妻情分,你又不是不清楚,早就没了。我现在净身出户,房子、存折和那六亩地我什么都不要,已经够对得住你们了,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把正拽着他背包的母亲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抱着孩子摔倒,出门的时候还把站在门口不明所以的秦岳撞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看着决然离去的父亲,母亲抱着妹妹一下子瘫坐到地上,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发了好一会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站起来抱着小妹就往外走,十岁的秦岳问母亲要去哪里,母亲说去姥爷家,让他跟上。

秦岳没有跟上,他半路自己跑了,他跟母亲说要去把父亲追回来,母亲因为抱着小妹没拦住他。结果秦岳追了一天都没追到父亲,因为心慌走错了路,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黑天了。

秦岭北部的秋天还是很冷的,秦岳出来时虽然穿着秋衣秋裤,可到了晚上还是冷得受不了,还好他姥爷经常带他进山伐木,每次带他出来都会跟他讲一个人在大山里迷路了应该怎么做。

今天,姥爷曾经说过的话终于派上用场了,秦岳趁着月光找到了一处山洞,万幸的是因为早上在家里烧水时把用过的火柴顺手装到了兜里,秦岳赶紧到山洞外面找了一些落叶和干柴。

山洞不大,仅够两个大人平躺的地儿,秦岳缩在最里面,在洞口点上了火,一来可以驱虫驱兽,二来可以抵御风寒。秦岳蹲在洞里不敢睡死,怕火灭了自己有危险。

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又跑了一天的山路,没坚持多久就睡了过去。天亮的时候,他是被冻醒的,洞口的火早就灭了,秦岳紧抱双肩,哆嗦着走出山洞,仰头看着太阳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方向,学校的老师教过,早上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他记得家应该在西北方向,于是瞅准了方向,趟着满地的露水和落叶,在山中穿行起来。

“爹走了还有娘,还有小妹和姥爷,他走了正好,以后没人在家里吵吵了,我快长大了,以后我养他们。”

秦岳一边走着路,一边不停地念叨着,一边念叨着肚子还咕噜噜直响。确实饿得厉害了,昨天急着赶路,只吃了兜里揣的一个馍馍,还好秋天的秦岭最不缺的就是野果,秦岳从路边的树上随手摘了几个,一边走一边吃着。

正在专心赶路,突然听到远处“小岳”“岳儿”“秦岳”不停地有人喊,秦岳赶紧爬到一颗树上,有树挡着看不清人,仔细一听,那叫“小岳”的正是他的姥爷,叫“岳儿”的是他母亲,叫“秦岳”的却听不出来是谁。

他在树上大声喊道:“姥爷、娘,我在这!”远处的人听到声音,紧跑几步跟了上来,最先到的是秦岳娘,她一把把秦岳从树上拽了下来,先是在他脑袋上抽了一巴掌,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哭着说道:“臭小子,你爹走了,你也不要娘了吗?”

秦岳一边咧嘴笑了一下,拍了拍母亲的肩膀说道:“爹没追到,我迷路了。”

姥爷走过来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臭小子,书记听说你走丢了,带着全寨子的人找了你一天一夜,你小子倒好,还在树上悠哉悠哉吃果子。”

秦岳摸了摸脑袋说道:“姥爷,娘,咱回家吧。”

姥爷拍了拍母亲的肩膀,说道:“行了梅子,我早跟你说过小岳从小拿得起放得下,肯定没事。回家吧,小丫头还等着吃奶呢,王大娘可能看不了太久。以后都搬到我这,日子还得过不是?”

后来秦岳才知道,原来母亲到姥爷家后,等到中午不见他回来,就抱着小妹跟姥爷到处找,原本秦岳家离姥爷家就五里地,一个小时怎么也走到了,可是母亲和姥爷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他。

眼看着天黑了,一向处乱不惊的姥爷也有些心慌了,回去找支书,让他带几个人帮忙找找,结果支书在喇叭里一喊,全寨子三百多号人,一下子来了一百多个,支书带着大家在附近的山里地毯式搜索,要不是因为天黑,再加上秦岳在山洞里睡得死,点的火也熄了,可能他早就被找到了。

本来秦岳上的小学就在姥爷的寨子里,搬过来之后,秦岳再也不用赶那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了,倒也方便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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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学艺

春去秋来,转眼便过了八年,这年夏天,秦岳从县里的中专学校毕业了,他学的是室内装修设计。本来初中毕业时他的成绩排在全县第三,两个重点高中都抢着要他,可是他执意要去读中专,他要学个一技之长,早点出来工作,早点养家。

他清楚地记得他入校那天,全校师生基本上是夹道欢迎的,因为这个技校平常都是收的差等生,实在无学可上的时候才来这里学技术,连校长都没想到,这个全县第三的优等生居然选了他们这个学校。

校长一激动,免了秦岳三年的学费,还找了最好的老师带他,秦岳也是争气,一边学技能,一边在老师的指导下接了一些业务,这三年不仅没花一分钱学费,还挣了三万多。记得他第一次把挣到的五百块钱拿给母亲的时候,母亲激动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臭小子,真的长大了,能给娘挣钱了。”

秦岳嘿嘿笑道:“娘,这才刚刚开始,等我学成了,能挣更多的钱,小妹上学我供,姥爷我给他养老,包装厂的活儿你也别干了,专心伺候咱家的地就行了。”

母亲使劲点了点头,没说话,却背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秦岳站在学校门口,回身看了看给他送行的老师和校长,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连他父亲走的时候都没掉一滴眼泪的,这次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这个秦岭山区贫困县的末等技校,改变了他的命运,可能是他一生的转折点。离校前他婉言谢绝了校长让他留校任教的请求,因为他被城里最大的装饰公司相中了,让他去做设计主管,起步年薪六万,这在97年已经算是很高的薪资了。他现在很需要钱,因为姥爷病了,心血管病加脑瘤,需要长年吃药。

他直起身来,擦了一把眼泪,对校长说道:“等我混出个人样了,我还会回来的。”

老校长60多了,本来早几年已经退休了,奈何没人愿意接他的班,上级领导无奈又把他返聘了回来。老校长上前两步握住秦岳的手说道:“出去了好好干,我这把老骨头就在这学校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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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转变

秦岳虽是山村出来的,但贵在勤奋好学,灵活多变,进到公司只适应了只一个月,便开始了独立接单,三个月之后便带起了团队,不到一年便从主管升到了经理。

这一年,秦岳除了每个月回一趟家,吃住全在公司,他的勤奋和努力,以及给公司带来的业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到20的部门经理,是这公司成立10年来的最年轻的经理,但没有一个人不服气。

头一年,秦岳就挣了将近10万,除了给姥爷治病,剩下的钱全给了母亲,他只留了点基本的生活费。

这年夏天,南方遭受了特大洪水,无数的家庭被冲走,秦岳看着电视上的洪水画面,看着战士们为了抢险救灾奋不顾身的身影,他被深深地触动了,他跑去跟老总说公司应该组织一场捐款,为灾区人民出一份力。老总当场就答应了,让他去负责组织对接。

秦岳这次捐了一万五,这是他当月的所有收入。月底回家他才知道,姥爷把他一辈子攒下的五万块钱全部捐了出去。本来这个钱是准备留着给秦岳结婚盖新房子用的。

在城里一干就是五个年头,五年里秦岳已经升成了设计总监,这一年他25岁,国庆节准备结婚了,新娘子是公司老总的女儿小云,大学本科毕业,老总也是老来得子,四十岁才有了这么个宝贝闺女,天天捧着跟个掌上明珠一样。

说来也怪,这姑娘谁的话都不听,就听秦岳的,自己在外面有个软装工作室,却有事没事总往公司跑,来了就坐在秦岳的办公室不走。一来二去,日久生情,两人正式谈了一年多,就被老总催着结婚,因为他都65了,趁着自己还不太老,想早点抱个外孙子。

夕阳

四、意外

两人结婚后,秦岳便正式担任了公司的常务副总,全权负责公司的一切事务,妻子小云还是经营她的软装工作室。

这个时候,秦岳才真正接触到集团全面的工作。有一天,助理拿了一份合作商的名单给他过目,他在名单中赫然看到了父亲的名字——秦国平,前注是天府云泰科技有限公司,秦岳拿红笔在“秦国平”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跟助理说:“这个人帮我约一下,我要亲自跟他谈。”

一周之后,秦岳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比当年离家之时老了许多,但是精神极好,神采奕奕,一看就是个颇为成功的上流人士。但父亲却没认出他,毕竟他当年离家之时秦岳还是个刚满十岁的孩童,如今已经为人夫,马上就要为人父了,样貌性情均跟当年大不一样。

两人寒暄过后,坐在谈判桌前,秦国平正准备拿出资料详细介绍自己的公司和产品,秦岳却挥手说道:“我们云峰集团从来不跟抛妻弃子之人合作,秦先生请便。”随后跟身边的助理说道:“送客。”说完径自离开了会议室。

秦国平被秦岳一句话说得愣在了当场,直到秦岳的助理请了他三次他才反应过来。离开之后他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个秦岳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开始他还以为是巧合呢,因为凭他原来的家庭出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混到如此高位。

秦国平的天府云泰是一家原材料生产公司,主做装修辅材,本来他趁着国家大搞建设的春风,可以做的很好,结果他被合伙人坑了一把,现在资金链断了,很渴望能有个大的订单让他跨过这个坎儿。这次来他带着十二分的诚意,本想跟秦岳的云峰集团合作,能迅速打开局面冲出困境,没想到还没开始谈就被人家给赶了出来。

已经快五十的人了,很多事情也想开了,他知道了真像之后并没有恼怒,而是感到一股深深的愧疚。他自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到了十几岁,有一天跟寨子里的小伙伴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河里的冰窟窿,被恰好路过的老木匠给救了出来,后来他跟着木匠学艺,再后来就娶了老木匠的女儿,结婚后他进了县里一家家具厂,因为有技术,再加上能吃苦,肯学习,很快便做到了管理岗位。命运是何其相似,当年他就是被厂里老总的女儿看上了,撺掇着她跟自己的老婆离婚,因为工厂要搬到天府城,他必须跟着一起走。

这么多年秦国平这个上门女婿做的很是憋屈,直到六年前老丈人得癌症去世,老婆因为跟一个美容院的小哥不清不楚,他愤然离婚,请了律师拿走了他该拿的财产,自己创建了天府云泰,凭借他多年的人脉,公司开始也是做的风生水起,哪成想被一个伙伴拉着投资什么电商平台,结果就是一个坑,把他好不容易攒下的几百万赔的一分不剩。

秦国平无奈,只有亲自出来跑业务谈合作,这才有了跟秦岳那一出。

落叶归根

五、回归

秦国平虽然年轻的时候做的那些事有些混账,但他也是一个性格及其坚韧之人,也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他分析了好坏利弊,马上转身回到了云峰集团,径直走到秦岳的办公室,开门见山说道:“我的天府云泰遇到了困境,非你不能救,凭我的能力已经无力回天,我决定把它以一元的价格卖给你,一来给你不浪费我的心血,二来也算赎一点我的罪过。”

秦岳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那你咋办?”

秦国平苦笑一声说道:“找个地方打工,了却残生。”

秦岳一边用手中的笔敲着桌子,一边低头思考,过了一会他抬头说道:“天府云泰,一块钱我收了,不过真正的收购人不是我,而是我娘,收购之后划归到云峰集团名下,所有收益50%归集团,另外50%归我娘,你还是负责天府云泰的运营,只不过以后我来给你开工资。”

听到这话,饶是秦国平性格再坚韧,也忍不住老脸一红,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他扑通一声给秦岳跪了下来:“爹对不住你们啊!”

秦岳过去把他扶到了座椅上,跟他说道:“回头路走不了了,后悔药也买不到了,我是能原谅你,至于我娘能不能,那就看你怎么表现了。都一把年纪了,别再乱跑了,现在家里日子也好了,生意也越来越好做了,你回来正好,咱们一起干,挣到钱了,也好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全剧终-

万家灯火

后记:这个故事酝酿了很久,大纲成型之后耽搁将近一个月,直到今天才正式成稿,眼看着离投稿结束只剩最后一天,便赶紧投入了“我的视界 我的中国”征文专题,编委很是给力,不到半个小时便被收录。

里面的很多情节都来源于我的所见所闻,只不过经过一些加工把几个人的故事变成了一个家庭的故事。

写作期间我一度感动了自己,希望各位小伙伴看了能有所触动,那便是此文最大的成功。

致敬所有能从头到尾看完的读者朋友,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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