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
六年级时，那个已经教了我们五年的数学老师被换掉了，换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老师，姓马。
我一直都很反感以前的老师，即使她有很多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也不知是夸奖还是唾骂:“你看你，脑子多聪明，怎么就不能好好学学。”
当然，她也恨铁不成钢的打过我，上课时被掐脸从座位上提起来是家常便饭，这是我反感她的原因，这也直接导致我讨厌数学这门学科。
当那个新来的老师坐在讲台上时，我还在不以为然的和同桌谈论着这个老师。
“新的数学老师啊。”
“呼，终于换了，不过想必也不怎么样。”
“谁知道呢。”
一
第一节数学课，我努力聚精会神的听着课，想给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也想听听新老师的教学质量。
很快，我对枯燥的课堂没了兴致，低下头拿起文具盒里的笔，玩起演戏的游戏。
现在想想，那个游戏和幼儿园的小孩们拿恐龙玩偶“咔嚓”“咬死你”的游戏差不多。
正起劲，一个东西砸在我头上，猛的抬起头，四目相对。她训斥了我两句，慢悠悠的语速听不出严厉的语气，也感觉不到生气的气息。
我迅速坐好，待她面向黑板又低下头捡起那段粉笔头，看看周围谁没在认真听课就砸过去。
一节课在飞扬的粉笔头中度过。
两天后，她让我把数学作业抱到办公室。去办公室的路上，她说：“以后数学课代表就让你当了。”
我没反应过来：“啊？”
“让你当数学课代表。”
“啊啊，好。”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
二
某天数学课下课后，当我将一大摞黄冈小状元从讲台上抱起准备送作业时，正在打闹的男生撞到我的胳膊，本来就沉的作业失去重心，练习册哗啦啦掉进地上的水桶中。
不幸中的万幸，只有下面那一组的边缘被弄湿了一片，上面的练习册都好好的。
在有些同学的埋怨和注视下，我飞速将练习册抢救出来，抱到办公室。
两节课后，我在办公室门口徘徊，最后鼓足勇气敲门进去。
我向老师请求撤掉我的课代表职位，理由是练习册掉进水桶的事。
“那你说让谁当好？”老师这么问道。
我说出我闺蜜的名字，理由是前五年的数学课代表都是她当的，她有经验，学习也比我好的多。
老师说：“那你和她一起当吧，那么重的作业抱不稳也正常，以后两个人一起抱。”
上课铃响了，我也不好再拒绝，答应了一声就跑出办公室。
可能是幻听，办公室内传来老师哄笑和调侃的声音：“这个学生真有意思啊。”
练习册发回来后，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练习册边缘有水渍，隐隐散发着臭味。我们这一组的作业都是如此。
那个学期期末，我的数学是96分，有一道大题没有写单位直接扣掉4分。直到现在都是数学这门科目里所得过最高的分数。
三
12月30日，全班都在为后天的元旦晚会练习自己的节目。
晚上，几个女生在班级的学生群里说:“快要毕业了，我们全班唱首《毕业季》怎么样？参加的来说一声。”
我报名了，然后边记歌词边听这首我从没听过的歌，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记住了歌词和旋律。
1月1日中午，我们几个人午休排练，为下午的晚会做准备。
我们的合唱是最后一个节目，也非常的成功。
四
4月，全班都在为小升初做准备。
班里几个号召力强的女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老师的生日，我们全班私下里偷偷商量集资买一个蛋糕。
4月4日放学，我和那几个女生去了蛋糕店，挑选好一个外形是书的蛋糕，并且买了两个数字“5”的蜡烛，告诉服务员第二天做好后送到学校来。
第二天，我们去警卫室搬蛋糕，并且“征用”了科学老师的一节课。
我们把桌子围起来，中间的桌子放好蛋糕，点上蜡烛，然后我以“班主任叫”的理由去把老师请过来。
老师进入教室的一瞬间，全班唱起了生日歌，然后是一句震天的“马老师生日快乐”。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块蛋糕，吃完后老师也理所当然的把这节课占走了……
这件事被主任写成文章发到学校公众号上，之后有许多班级效仿，却都没有再出现在公众号上。
事后我们问教了我们三年的班主任：“您生日什么时候？我们也给您买个蛋糕过生日。”
班主任和蔼的笑着拒绝了，我们也就没在追问，也不知道她的生日到底是何时。
五
毕业要搞各种户口的事情，我因为是外地户口，被让单独去政教处交户口。
政教处管这件事的主任不在，我便蹲在她的办公桌旁等。抬头时，看到两张纸贴在桌子侧面，上面写着学校所有主任和老师的电话。
我找到班主任、马老师和另两个我喜欢的老师的电话，用随身带来的笔抄在手心里。
当时的理由应该是怕以后断了联系，数学老师也经常说：“教完你们这一届我就退休了。”
转眼，我们毕业了。
2019年4月，我想起老师的生日，给手机里存上却从没打过的号码打过去。
对面接了，是个男的，我问是不是那个老师，说我是她的学生。对面没说话，直接挂断了。
我又打了两次，终于听到老师熟悉的声音。我祝她生日快乐，但她一直在问我的名字。
我说出我的名字和班级，然后尴尬的沉默了一会，我想问问老师的身体状况来缓解尴尬，老师却抢先说：“你还要去学习吧？我先挂了。”
电话挂了，我坐在床上沉默许久，想起元旦晚会唱完那首歌后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小学的朋友很快就会忘了，初中和高中才会交到交心的朋友。”
当时我不信，加上了班里大多数同学的微信，想着只要保持联系就不会忘记。
现在却像《毕业季》那首歌里唱的一样：“以前总以为毕业遥遥无期，不知不觉我们就各奔东西。”
从幼儿园开始就是邻居，小学更是成了同班同学的闺蜜，她去了广州，我因家庭原因到了北方。加了微信却从未聊天，我不敢给她发消息，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共同话题，我怕会像那通电话一样无话可说。
很多同学我都记得名字，但在脑海里构思的面容却是模糊一片。
我们过上了各自的生活，走上各自的人生道路。
我上了初中，认识了新的朋友，性格也改变了很多。
他们也上了初中，我也不知道他们过的如何，也许是班里的小太阳，亦或许独自一人躲在班里阴暗的角落；或许变了很多，或许还和小学时一模一样。
如果某一天，我和某个同学在大街上相遇。互相认出对方，也许会互相寒暄两句，却因没有话题而匆匆离开；也许会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切断视线，如同陌生人般擦肩而过。
“时间可不可以永远停在这个毕业季，别让岁月带走我们青春的记忆。”
这也许是唱给即将高中毕业，或大学毕业的学生，以此来寄托不想毕业的愿望。
但也唱到我的心里。
前方的路还很长，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