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轻

我从杜医生手里接过那页纸，那是陈嫂的死亡证明。捏着这页纸，我努力控制着悲伤的情绪，还是忍不住泪眼婆娑。轻轻的一页纸，竟然是她生命结束的证明。这证明，那么轻，那么薄，难道这就是她一生的重量吗？和江医生一起帮忙到相关科室把那一页证明盖完章后，交给了陈嫂家属。我在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还记得那年，陈哥腿伤感染，在家养伤，陈嫂找住在同一栋家属楼的我去帮忙给输液控制感染。陈哥因为腿伤未愈，行动不便，情绪有些郁闷。陈嫂就说：“这我要是会个独门武功，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一运功，你陈哥的腿伤立马就全好了，那该多好！”把一屋子人都给逗乐了。那时候我就觉得陈嫂是个风趣幽默、开朗活泼的人。在她精心照料下，陈哥的腿伤很快就好了。

一晃儿好多年过去了，我家早就搬离了那个家属楼，再没见过陈嫂。听说她患下肢深静脉血栓的时候，我还很诧异，她怎么能得血栓呢？肯定有啥原因啊！今天听陈哥同学江医生说，陈嫂在血栓治疗基本痊愈出院时候，去他的办公室提出疑问。当时住院期间她没做全面的检查，只是对症治疗，所以没查出病因。她翻看了江医生的一本医学书，查到血栓相关因素那一页，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起来，最后她把目光锁在了肿瘤上。然后就去省城三甲医院全面检查，确诊胰腺癌晚期。从此，她就在反反复复求医问药的路上，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直至生命结束。

工作这些年，我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看过生命的脆弱，也看过生命的坚韧。努力锻炼自己，不要那么多愁善感，这是自然规律。可当听说陈嫂病逝那一刻，还是心绪沉痛。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她才刚刚退休，还没有享受到退休生活的安逸自在，还没有享受到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就这样走完了一生。她面对疾病的时候，据说一直很乐观，很坚强，也一直期待奇迹的出现。可惜，没有奇迹。猜都能猜得到，她在无人的暗夜，在被病痛折磨得无法忍受的时候，肯定有过痛哭流涕，有过诸多不甘，可终究是抗争不了命运的安排。

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开导，所有的劝慰，在死亡面前都毫无意义。她的家属在她疾病期间，也已经慢慢地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在这一刻，都没有悲伤失控。陈哥红着眼圈默默地忙着收拾病房里的遗物，轻声地对来人说着她之前的病情变化……在陈嫂遗体被抬上担架车，推出病房那一刻，我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祈祷：陈嫂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病痛，愿来生健康快乐。

心绪沉痛地陪她的家属等杜医生开具陈嫂的死亡证明。这时候江医生也到了，他说前几天来看时候，陈嫂还能够谈笑自如，没想到这么快就没了。他感叹道：“人啊，这一辈子说长就长，说短就短，稀里糊涂地活着吧……”

是啊，人这一生，最终也不过是这一张纸，轻如雪花。活着就好好活着吧，什么名利，什么荣辱，什么得失，统统都是浮云。能够健健康康地活着，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