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姑二姑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42期“假”专题活动】

“只有雪花对我最真心。”77岁偏瘦的父亲一个人刚从大姑家回来，坐在靠椅上摸着肚皮，“每次我去她家，雪花总要做一桌子好菜。回回都煲土鸡汤；怕我被鱼刺卡到，次次清蒸鲈鱼或清蒸桂鱼。”

“确实只有大姑对你最真心。我曾陪你去她家三次，真真实实感受到她对你的真心实意。”我对父亲说的话深信不疑，应和他。

想起父亲去年底到今年初跨年住院那47天里，一开始我们怕麻烦到住在县城的大姑，没让她知道父亲在住院。

到正月初六，大姑来我家拜年，才知道她哥住院了。从此大姑隔三差五地从家里炖好鸡汤送到病房，说是营养足了，身体好得快。

父亲是2月24日出院的，出院的第二天，大姑来家里了，买来一只鸽子，让我洗洗炖给爸吃。她说家里还有事，就匆匆回去了。

一周后，我陪父亲去大姑家。身材匀称、高矮适中、满头银发、已是76岁的大姑照常煲了一大瓦罐的鸡汤，又是一桌子的硬菜，其中又有父亲可放心吃的没有小刺的桂鱼。

饭桌上大姑不停为我父亲夹菜、盛汤。看着大姑笑靥如花，我热泪盈眶。这个我大伯爷、大伯奶生的大姑，比我爷爷奶奶生的二姑、三姑、小姑要对我父亲真心太多太多。

饭后大姑在洗碗，我从身后抱了抱她，由衷地说:“大姑，你是我爸四个妹妹中对我爸最真心的人。每次来你总要买鸡炖汤给我爸喝，一只母鸡至少要100来块了，海鱼也不便宜的，还有其他那么多硬菜。真是太破费了。”

“这说的什么话呀？我就这么一个哥哥，我不对他好，对谁好啊。再说我和他都大把年纪了，你爸下了车爬台阶上来是越来越吃力了呀，不知道我还能做几回饭给他吃。”

我的泪夺框而出，声音哽咽了:“如果我爸那三个妹妹有你对他一半好，他就更暖心了。他不管是年轻还是年老到那三个妹妹家，从来没有吃过鸡汤和海鱼。尤其二姑，她每年都养了一二十只鸡，又知道我爸爱吃鸡，可从来没有给我爸吃过一只。我不知道二姑是不舍得，还是脑袋迟钝。”

“可能是不舍得吧。” 大姑手握着碗，扭过头对我微笑着说。

“也是。二姑去年养了二十多只鸡，最后在冬天都死光了。我不知道二姑有没有想过，可惜了那么多鸡，要是前面舍得给哥哥吃一只两只的该多好。哈哈！”

“她要是会那样想，也就会在平时弄只鸡给你爸吃了。”

“也是哦。”和大姑又聊了下家常，我走出厨房。

倒了杯茶，我坐在沙发上，想起二姑和父亲间的交际。

二姑是我父亲最舍不得的人。自从十五年前二姑爹去世后，二姑每年过年过节来我家，父亲从未收过她的礼品红包，而且每次还会给她两百元，钱虽不多，但可见为哥对妹妹的怜惜之情。二姑每次会谦让，但最终都会收下。

我每次看到比父亲小四岁、满嘴抱怨大儿媳恶狠、和父亲同样消瘦的二姑，说心里话，内心挺同情她的。对于婆媳关系，我除了安慰她，就是劝她和大儿媳分开住，别无他法了。其实二姑的小儿媳特别体贴孝顺，二姑完全可以让自己过得很舒心的。

但二姑继续担心大儿媳一个人照顾三个小孩，孩子们可能连饭都吃不上，就主动为大儿媳一家洗衣做饭，经常累得腰酸背痛，却被不知感恩的大儿媳认为理所当然，并且对二姑各种嫌弃。

我见自己对二姑几次劝导无效，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她抱怨她的，我听着就是。想到这，我淡然一笑。

我和父亲从大姑家回家的第三天，二姑来家里探望她出院的老哥，带来了10个鸭蛋，说那个卖鸭蛋的人家家里就只有这些了。

那天饭桌上，二姑一脸关切地说:“哥，你要舍得吃啊，身体是自己的呀。你想吃什么让裙子给你做。”

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我不主动为我爸做好吃的、营养的餐食似的。事后我问我妈听那话有什么感受，她说和我是一样的想法。

大约过了一周，二姑打来电话:“裙子呀，上次去你家，你爸脸上没有一点血色，都瘦成那个样子了，你要多做些营养的给他吃啊。”

“哦哦哦，二姑，我知道了。我爸住院时，虽说我在尽心尽力陪护，但医院那个环境，就是好人也会住成病态的呀，而且在外面买吃的，肯定没有家里做的饭菜可口呀。自从出院后，我每天每餐都问他想吃什么，然后我都是按他的需要做给他吃的。”被人误解、被人盯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我最后说道，“二姑，你放心好啦，他是我爸爸，我和你一样关心他呢。”

“嗨，那就好，那就好。”二姑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欢喜，“那我挂了电话啊。”

我突然想起我父亲早年患抑郁症的时候，同村的钱玲婆告诉我母亲，说我二姑对她哭诉:“我哥以前不是这样子耶，都是我嫂嫌弃他才成这样啊。”

还好，我父亲在我母亲的耐心开导和细心照顾下，抑郁症彻底消失了。可不久后，我二姑爹却得了抑郁症。有一天已成家的表妹跑来我家，未开口眼睛先红了:“舅妈，你劝劝我妈，我爸抑郁症够可怜的了，可她还捶打我爸。”

我母亲和表妹一起去了二姑家。可是又能怎样呢？半个月后，二姑爹去世了。

这样想来，我这二姑啊，真是一心“关心”她亲哥哥的，也就怀疑我妈和我对她哥不好、不尽心了。

今年端午节，二姑没来我家走动。大姑和大姑爹照常先来看哥嫂的节，提来一箱特仑苏纯牛奶，一箱王老吉，一袋白馒头，还有200元现金，再加一只切好快的母鸡。大姑说:“早上来之前在菜市场上现买现杀的，很新鲜的，你炖给你爸吃。”

“嗨，大姑，你又花了不少钱，这个季节一只鸡得有上百块了。”

“不贵不贵，两斤九两才80多元。我要走了，坐人家的便车过来的。”

“这大下雨的还跑来，又买来这么多东西。你真是对我爸太真心了，这钱你拿回去。”说罢，我把大姑放在桌上的200元要塞回给她。

“这孩子干嘛呢？给你爸买点吃的。你爸身体不好体力跟不上，去我家越发不容易了。我要走了，人家的车还在操场上等着呢。”说着大姑和大姑爹一前一后扎进雨帘。

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

炖大姑买来的鸡给父亲吃的那天，想起二姑二十年多来，每年都养了不少的鸡。她曾说过鸡营养价值高，还曾说过哥哥对她最真心实意。可那又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