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味肥肠
肥肠,以其肥腴又有嚼劲的口感,倾倒吃客的味蕾。肥肠,红烧、卤制、酱烧、干煸等不同的烹饪方式,给简单的食材带来丰富的感官享受。好吃肥肠者,追捧的就是那一口Q弹、肥美又带点特别的味儿;如同那些个钟情于臭鳜鱼、臭冬瓜、臭米苋、臭豆腐的饕客,深陷其味,乐在其中。
小镇街头的熟食店有现成的卤肥肠卖,打算去称点解馋。
一踏进熟食店的门,一锅浓油赤酱香气扑鼻的肥肠,“咕嘟,咕嘟”地翻卷着油亮的气泡,诱人食欲。当我打听到一斤卤制肥肠的售价抵到一斤黄牛肉的价格,还有点小吃惊的。肥肠这类过去不起眼的下水货,身价飙升,跻身于能跟梭子蟹、草虾等海鲜比拼实力的“硬通”货。当然了,食物本身不分贵贱,能烧制入味,乐于被人接受,都是好食材。
时间倒流。记得年幼时,每到年关,家里再穷,老祖宗是一定要拜祭的。腊月二十八,奶奶一早起床,拎上一个竹篮去集市挑选鳊鱼、肉皮、粉丝、慈菇、黄芽菜等实惠的食材带回家。每年都提前几天和肉庄上的师傅打过招呼,预定好一串用稻柴绳子系牢的肚肠。年三十,做年夜,吃团圆饭。叔叔一家,我家,连同爷爷奶奶十多口人,热闹地炒上一桌家常菜,烧上一锅子肥肠,大吃一顿。

肚肠带回家,扔在木盆里,吊井水冲洗、翻汰。在我印象里,翻汰肠子,是一个费力又劳神的细致活,大都是妈妈或奶奶在干。用井水淘洗干净肠子后,奉贤地区是用一根竹筷子捅进肠管里翻洗的。大人们灵巧地把筷子捅进肠子里,顺着筷头把肠管子翻过来,剥掉黏附在肠管壁上的网络油,弄到十个手指头指尖起皱、泛白,手背冻得发红的时候,一面盆肠子就翻洗干净了。木盆边上,撸下一小堆油腻的白花油。要注意的是,不能把肚肠里的网络油都剥掉,多少要剩那么一点点,据说留下的少许猪油膜,能增添肥肠别具风味的口感。
翻洗净的肠子,用盐捏打、淘洗。奉贤靠海,海水晒的粗粒子盐,最不值钱。抓上一大把沙粒般的粗盐,打进肠子里,使劲地揉搓,搓过几遍,拎起井水冲洗;再打盐,再捏,反复地淘洗,反复地捏,直到把肠子上滑腻腻的粘液打净,湿淋淋粉白的猪肠捏在手里不打滑,倒入竹编的淘米篓里,沥干水。此时,厨房间的灶台下,锅膛里通红的火舌快活地燎着干燥的木柴片,铁锅内沸腾的滚水在笨重的锅盖下“噗噗,噗”地直叫唤,一提锅盖,灼热的水汽“腾的”升起一股白浪;沿着锅边慢慢地倒入猪肚肠,加姜葱杀腥,用长柄铜锅铲快速地翻炒几下,撇去白沫。不多久时,竹筷捞出焯过水的猪肠,沥水,改刀,切段。放大料,烹制美味的红烧猪肠。
奶奶烹制肥肠具体放几种香料,我不太记得了,反正桂皮、八角、黄酒、酱油一定是有的。等待肥肠出锅的时间,是和过年收压岁钱一样开心的,家里穷一年到头嘴里吃不到几趟荤腥。一个半钟头后,锅膛里歇火的木柴爿变成暗红的炭块,肥肠的香味丝丝缕缕地从灶台的铁锅边上捂紧的揩布中散发开来时,也是贪嘴的我拎起锅盖,顾不得烫嘴,用筷子夹取肥肠解馋的时候。
一直喜好吃细肠。但会吃肥肠的人,大都挑肥硕的粗肠吃。尤其是大肠头那一节,粗大的肠管肉头厚实,嚼起来有劲道,能下饭。更是佐酒的上好小菜。
看着熟食店里油润、饱满,香气扑鼻的肥肠,心动了。掏出手机,从熟食店里称了半斤切好的卤味肥肠,顺路拐进市场买了一把青大蒜。回家,开火,锅子醅热,放油,倒入拍碎的姜块、香叶、干辣椒煸炒出佐料的香气,加入肥肠。只听见“呲啦”一声尖叫,肥肠在锅子里快活地蹦起来。加黄酒和酱油,继续翻炒,起锅前倒进青蒜叶,一股熟悉的味道随着肥肠的香气弥散在房间里。香!
搛上一筷子肥肠,吹了一口气,急急地放进嘴里,韧滑、醇香的肥肠在牙齿和舌尖上碰撞出迷人的鲜香。简单的家常菜烧法,还是多年前的老味道,奶奶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