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6】我和孩子的对话

11月17日，天阴沉沉。

天气陡变，如翻脸的孩子，风中携着小雨，透出冬日的一丝寒凉。大约是今冬的第一场雨，虽有寒意却少了分气势，没过多久便停息了。

踏入校园，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又是新的样貌。孩子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不闻其声，却让整个校园都热闹了起来。

琅琅书声不时传入耳中，演奏着校园的日常。还没踏入班级，男生的喧哗声就不容忽视，分外不和谐。可我人到教室，一切又变得井然有序，仿佛刚才只是一种幻觉。

他依旧带着口罩，遮住自己的大半个脸，坐在那里静默无声。至今两个多月，我没有见过他的庐山真面，多少有些好奇，是一个奇特的孩子吧。

他的个头超过我，我得仰视着他。有次跑步，体育老师建议他摘掉口罩，畅然呼吸，他一动不动根本好似没有听见，我就抬头仰视着他，看到了他的那份倔强——始终不摘掉口罩，让人不欢而散。

今日的课间跑操，他还是带着口罩，不过多了几分跳脱，又蹦又跳地跟在队伍后边，累了就慢走几步歇一歇，和队伍落得远远，根本没有将体育老师匀速跑步的要求听在耳中。

他的我行我素影响了整个班级的跑操队形，我还没有将他叫过来，已经有体育委员过来陈述情况了。安抚住体育委员的不满，我把他请了出来，暂时让他先歇歇脚，看看大家的跑操情况。

被我叫出队伍后，或许明白了我的意图，他一声不吭显得有些深沉。临近结束时我又请他归了队，没有过多的语言指责，他似乎并未觉察到问题所在，依旧是走走停停，和另一个同学有了伴儿。

回班时，我将他俩并另两个同学一起留下，一起作陪，开始训练匀速跑步。跑了个小来回，他便忿忿不平起来：

“跑什么跑，匀速跑步，我会，都是他们跑跑停停才影响到了我，我又害怕撞到他们，所以一直走。”

话语的背后是一份责怪的情绪，埋怨大家的跑步速度不能配合着他。我据实以说，大家都在向前跑，没有随意停顿下来，前方跑的同学紧跟队伍，无暇顾及到你，只有你走在最后，谁怕你撞到？

“我不是脚疼吗，我脚疼跑不了了，你就是觉得我脑子有问题，让我跑，让我跑什么跑！”他的话一声高过一声，直指老师的偏颇。对于他，我何曾有过这样的想法，更没有任意给他无稽的评价。他的归因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上次的跑步事件。

其实没有多大的事，只是体育老师见他带着口罩跑步，害怕不利于健康，让他摘掉口罩，他全然不顾老师的担忧，也没有任何的解释，执拗着脖子就是不摘掉。老师走到他跟前，想问清原因无果，就来问我这个班主任，我说孩子可能不愿意吧，随他吧，我注意观察着。难道是这么一句开脱的话，令他有误会？

我解释道，孩子，你的脚疼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不说呢？如果知道你这样，我是不会勉强你跑步的。再者，这么一句很不中肯的评价，脑子有问题，是我说的吗？

“我跟体育委员说了，她没有同意！我说我的脑子有问题，就是我的脑子有问题，行了吧！”一股委屈从话语中喷薄而出，氤氲在眼睛里。

原来是这样，我原本揪着的心稍稍放下，纵使六年级的学生总归是孩子，委屈难以述说时，都会需要倾诉和发泄，没有道理可言，没要道理可讲，只是想告诉你我此时的感受多么令人悲伤！

我说，孩子我听着，还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说出来。

“我明明脚疼，说了她不听，还跑到你跟前告状……肯定又说我这儿又说我那儿，我怎么了我？……不就是说我脑子有问题吗？……我就是脑子有问题，怎么了？”抽噎伴着不平，让这个长久以来掩饰在硬壳下的男生更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口罩的背后藏着多少的秘密，我不得而知也无需去知，只是那一刻，我却越发地喜欢起他来，可爱任性，这是孩子的本性。

“以后脚疼直接给我说，我允许你请假休息，不用跑步。还有，体育委员和我从没有说过你脑子的问题，她没有说我也没有这样认为过，你还是你，不要随意乱猜瞎琢磨……”我刚说到这里，一个低年级的小朋友看着我俩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阿姨，你们在干什么？

我不禁一笑，为着他的这句阿姨还有恰到好处的打断：我们在吵架！小朋友不明所以的点点头，看看他再看看我，嘟囔了一句：和老师吵架。

他绷不住脸突然笑了起来，当着我的面稍稍收敛而眼中笑意满溢。

有风吹过，寒意不减，却有了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