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1）

黄沙漫漫，狂风大作，依达裹紧身上的斗篷，在能见度极低的街道上低头慢慢前进。

沙尘暴让家家户户窗门紧闭，路上偶尔可见行色匆匆的路人，也都恨不得把全身上下藏在大衣里，只露出一双姜黄色瞳孔、鸭蛋青眼白的双眼，快速左右一瞄，瞅准了自己家的门户呲溜钻进去。

真正在大街上顶风挪动的只有外乡人依达而已，幸好，武器店墨绿色的招牌在一片迷雾似的黄色中还算显眼，就在长街尽头的拐角处。依达用肩膀撞开吱嘎作响的木门，阴暗的店内，老板耷拉着眼皮慢吞吞抬头看她。

“拿枪。”依达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属圆片，老板接过来，弯腰不知在下面如何鼓捣了一阵，再直起腰时递过一把大口径的自动手枪。枪不轻，枪身泛着柔和的油光，依达一掂，发现子弹已经上膛。老板沙哑着嗓子说：“这是你寄存时的子弹。”

依达扯着僵硬的脸颊试图扭出一个笑脸，同时轻声说：“来一袋儿子弹。一半铜弹，一半银弹。”

老板费力地在布满灰尘的货架上摸索，依达仿佛听见他一身老骨头嘎嘎作响，如果不是她早已变得冷血而麻木，此刻大概会面露忧色。

“市中心的武器店有更好的货。”一个声音忽然在依达背后响起，“你何必在这里为难老头子？”

依达没有回头，只是身形在斗篷下紧绷起来。来人毫不在意她的冷漠，继续说：“难道你想去沙漠中心的宫殿？”

声音随着轻快地脚步走到了依达身旁，年轻人满含笑意地望着她。依达回以疏离的目光，视线短暂交汇又分离，她伸手接过老板颤颤巍巍递过的一袋子子弹，一言不发转身离开。柜台上留下两个金币，老板随意一挥胳膊，金币就不知被收到了哪里。

沙漠中心的宫殿是依达此行的目的地，传说那里早已被魔物占据，自那之后潘克里斯城再也不复曾经蓝天白云的好天气，市民们唯有在肆虐的沙尘暴中苟且偷生。

和这世界其他城市一样，潘克里斯城的居民也无法离开这座城。他们有腿有脚，但他们无处可去，出生在此的居民到死也只能在这里。幸好城市并不是完全封闭，有商人携带货物往来，他们带走潘克里斯城特产的一种黄金似的液体，他们叫它水流金，运往他处。依达曾见过马车载着大罐的水流金出城，至于去向何方，她没有关心。

魔物让潘克里斯城的水流金产量下降了，城中居民逐渐减少，他们的寿命本就不长，新生儿的数量也在下降，新老更替让这座城市越发衰败，却还未到被黄沙吞没的程度。

依达为此而感到庆幸。

她是异乡人，是外来者，不受这个世界的约束，但魔物一样可以伤害她甚至夺取她的性命。依达已经经历了一些和魔物的战斗，从最初惊惧不已的逃亡到如今的奋力反击，并没有花去她太多时间。她逐渐掌握了击杀魔物的诀窍，也慢慢意识到，如果不能摧毁魔物聚集而成的堡垒，即和沙漠中宫殿一样的建筑，那魔物是无法杀戮干净的。

她有必须尽快杀尽魔物的理由，至关重要的理由，关系到这个世界生死存亡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