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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钱结婚

2019-04-27  本文已影响14人  苏历的世界
借钱结婚

“你只需要拿出一万就好。再说了,这是向你借的钱,又不是问你要的,以后肯定要还给你的。”她们的联系都是用打电话的方式。电话那头是一位上了年纪,但是口齿清晰,头脑也清楚的人——琴子,六十多岁了。

“妈,你也知道,两个孩子正在读书,每年光学费就已经将我们压榨地喘不过气了,实在是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呀!”

琴子一听到是这样的回复,哼了一声撂下电话,算是气得够呛——养了她这么多年,这点忙都帮不上,白眼狼!养她的那些粮食就当是给狗吃了!

琴子在女儿这边得不到回复,只能求助于其他亲戚,虽说那些亲戚都不富裕,但是好在人数多,这里借点,那里借点,总还是能凑够的,毕竟钱没了可以借,借了还能还,但是万一娶媳妇的这艘船走了,想要拉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我可不指望着兰璘了!她难处比我多,用钱的地方也比我多!”琴子接着向兰璘的姐姐们挨个打来电话,起初是想每人那里借一万的,但是到最后,只有老五肯借一万,老二借了五千,老三和老四也是借了五千,至于老大,琴子算是根本就没想在她身上下功夫。老大是“自食其力”的人,挣多少花多少,当然了,一个六十多岁的人,能挣多少呢?能挣来与丈夫的油钱、米钱和药钱就已经很不错了。

养大的还不如没养的亲!琴子撇着嘴,埋怨着兰璘。

“你也知道,她盼媳妇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一个不嫌弃家庭,只看重荣宁的,她还不抓点紧?”老五给兰璘打来电话,将琴子对她的抱怨一五一十地传了口信。琴子敢在兰璘的姐姐们面前这样说,肯定也是算准了她们会告诉兰璘的。

“这道理我当然明白,我也希望荣宁能早点成家。但是一万块对我来说确实困难,你也知道,孩子们的花销有多大,家里基本都是我们边挣,他们边花的,手上哪还能存住钱?我又不像你,孩子都工作了,都是往家里寄钱的份儿!”

“那你就少借一点,算是心意。毕竟我们都借了,就你不借的话,面子上也看不过去,更何况你和她的关系又是与我们和她的关系不一样的,怎么说你还得叫她一声‘妈’呢!”

“行了,我知道了。”兰璘挂了电话,被五姐这样一说,兰璘的心也就软了,怎么说结婚最重要,荣宁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可真要打光棍了!于是又转过头来和丈夫商量。

“要不就借给五千吧!就五姐借了一万,其他的都是五千。再说我们不借也不好,五千倒还是拿得出来的,你说是吧?”

兰璘的丈夫明英正抽着烟,坐在摇椅上看着昨天的报纸。听到兰璘这话,抬起头来说,“那就借!家里的钱又都是你做主。”接着又躺下去看报纸去了。

这不跟没说一样嘛!兰璘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从来都不会用心帮自己出主意,借钱这样的事情不都是夫妻商议的吗?像他这样事不关己的态度,总让兰璘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没有主见和心眼的人。

兰璘又一次打了电话给琴,等了半天,琴才慢悠悠地接了电话。琴是故意这样做的——像这样的女儿,以后还是别来往的好!但是转瞬一想,或许是她良心发现,打算借钱了!于是又接了电话。在兰璘这里,她才可以做一个大人,毕竟在自己的亲生儿女面前,自己可是做了一辈子的保姆之类的角色,他们可以大声呵斥自己,可以将生活的重担全部撇给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劳累,更不明白自己的苦心!

可是兰璘不会,从小兰璘就怕自己,不敢上主屋,不敢说话,吃饭从不挑三拣四,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自己。

兰璘向琴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只能拿出五千。琴虽说略带不满,但在这节骨眼上,五千比没有的好,能借一点是一点。

“兰璘呀,我先替荣宁谢谢你。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如今还真是多亏了你们姐妹们,要不然,我能向谁借钱去?”琴说着,又讲起自己的难处来,“家里条件不好,外人看着我们——那是借了钱会还的主吗?他们打从心底里看不起我们,更不用提借钱给我们了。所以我也不敢指望他们,就只能指望你们姐妹了。我们毕竟是亲人,知根知底,我也知道你们肯定也不希望荣宁结不了婚。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同龄人的孩子都上学打滚了,唯独他还在外面飘着,飘荡来飘荡去,我真怕到我死的时候,都看不见媳妇进门!”讲起儿子的心酸,琴委屈地哭出声来,从口袋里抽出手绢,止不住地擦,没完没了地擦。

“妈,你别哭了,现在荣宁不是要结婚了吗?再说钱应该也凑得差不多了。只要荣宁结了婚,家里慢慢就好了,你得想开点,别净往坏处想。再说了,荣宁也是有出息的孩子,家里的房子不就是他自己赚钱来的吗?”

琴听到这话,眼泪也止住了,又扬眉吐气地说,“对,结了婚,我们家的福气就来了。我让他们瞧不起荣宁,等着瞧吧!兰璘我告诉你,我未来媳妇的家底可是不错的,虽说彩礼要的多,但是我们还得看以后不是?等成了家,两家人变成一家人,什么都分不开了,到时候荣宁有了正式工作,还愁过不上好日子吗?”

琴既安慰着自己,又在给兰璘打安心针——这钱以后一定能还上!

虽说兰璘和自己的各位姐姐一样,都是手头不宽裕的人。但是到了这种节骨眼上,大家都变得很齐心,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不出来的,居然还跑去别人家去借!

琴是姐姐们的亲姑姑,是兰璘的养母。听起来都是血缘很近的人。但是就算是这样,一年到头,大家也难得见到一面。能见面的时间,似乎就只有一天——兰璘的亲生爸爸,也就是琴的哥哥,生日的那一天。那算是大家一年中唯一见面的一次契机了。

大家都是为了祝寿来的,但是心底里又是“真想和大家聚一聚!”的想法。

对于兰璘来说,有姐姐们是一种幸福。当然,这种幸福兰璘很少察觉,“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这样来的,可当外人说,“有姐姐就是好。”的时候,兰璘又自豪又骄傲,毕竟姐妹之间的情谊是最难能可贵的。

每次和姐姐们聚在一起,兰璘都是那个被照顾的一个。偶尔住下来,那晚上也一定很精彩。要是只有两个人的话,是说不了太多的,但是只要再多一个人,完全是可以从黑夜讲到白昼的架势。

每个人都有很多话要说,讲起自己的心酸的家庭生活的时候,比如老公的无作为和不贴心,或者孩子的不懂事,她们都会哭,越说越起劲的那种,可等到回忆起那些青春往事的时候,或者别人家发生的笑话的时候,又会疯狂地笑,全然不管不顾旁边已经熟睡的孙子或者儿女。

能和喜欢的人,睡在一张床上,放肆地哭、放肆地笑,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之一。

而这次婚礼,成为了一个新的契机——将所有人聚集在琴的家里。

婚礼哪天,琴特意穿了一件红衣服,这在琴的身上,算是一种新鲜的颜色了。上了年纪的她,衣服基本以黑灰为主色调,加上长时间待在家里,也不用置办新衣服。

好多年来第一次穿上红衣服,琴虽然开心,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这样的好日子肯定要穿红衣服!”兰璘的大姐笑着说,“我还想穿呢,可以没机会了!”

“那我脱给你穿!”琴说着还真的动手了,兰璘大姐见状立马伸手阻拦,“你穿吧,我不穿!”惹得旁人捧腹大笑。

虽说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但是第一次当婆婆,对于来说琴依旧是个不小的挑战。婚礼前一晚上琴几乎没闭眼,从抽泣到默默抹眼泪,那块手绢差点湿透了。她的愿望总算实现了,总算等到了这一天,总算不用发愁计较到底是自己先闭眼还是儿子先结婚了。

到了第二天,琴的眼睛像是被蜜蜂蛰过一样,肿得像是蒸锅里刚出的馒头,饱满的很,这样一来,那双原本就不怎么大的眼睛,彻底变得一条缝了,遇着人,那人就说,“走路都能睡着,肯定是晚上高兴得睡不着,第二天犯困了!”

对于琴来说,睡不着倒是真的,但是犯困是绝对没有的事情,没有人比她更清醒了。

“妈,新娘子到了!”兰璘跑进屋子喊琴。这天的兰璘,也是认真地打扮了一番,虽说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因为贪吃双下巴也跟着自己好多年了,白头发在一群黑发中若隐若现,但是踩着高跟鞋,穿上阔腿裤,上面是浅色的大衣,长发披散下来,倒也觉得年轻了好几岁了。

越老越懒得打扮。兰璘这样感慨自己道。

“这么快?”琴正在柜子里找昨晚放进去的手镯,是待会儿要送给媳妇的见面礼。原本就藏得深,被兰璘这样一说,琴更急了,生怕找不着似的,稍不小心用了蛮力,一柜子的衣服都散架了,落在地上。琴也来不及收拾,匆忙说了句,“快收拾好!”便跑出去了。

还真是会指使人呀!兰璘心想。琴依旧没变,真是应了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对于兰璘来说,童年谈不上悲惨,但是也不是那么好受。自己是被琴养大的,从一两岁养到了十七岁。

琴年轻时候身体不好,膝下无子。这对于琴的丈夫来说,是决对不能容忍的事情。人自私起来,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

琴去找了自己的哥哥,也就是兰璘的爸爸,当时兰璘是姊妹中最小的一个,不过第一个被琴领去的,倒不是兰璘,而是稍加懂事的老五,那时候老五已经五六岁了,懂得干活,也不闹腾。琴的哥哥是个讲义气的人,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妹妹,那肯定对孩子坏不到哪里去,所以老五走了,留下兰璘的妈妈独自躲在屋里流眼泪。

大概是在家里热闹惯了,进去冷清的姑姑家后,老五非常不适应。但是还是住下了。终于有一天,老五不小心折断了姑姑的一根针,那是姑姑经常使用的东西,被发现的话,自己肯定就惨了。大人们都是充满威信的,对于不懂事的孩子,严厉呵斥或者动手教育都是少不了的。

老五害怕,于是在某个黄昏,下午放学后,径直回去了自己家里,兰璘正躺在妈妈的怀里吃奶,盯着天花板,好奇地用小手指指着。兰璘幸福地躺在妈妈的怀抱里,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未来会发生什么,不记事的她,连妈妈此刻的体温都没有记下来,导致以后,她的记忆是一场空白,连回忆都没地方去。

第二次琴才领了兰璘去。

直到四五年后,琴终于怀孕了,生下来一个女儿。兰璘从必需品变成了多余品,放在哪里都碍眼。又过了一年,荣宁出生了,琴的愿望总算被满足了,之后琴去拜访了周围所有的寺庙,上了香,拜了佛,虔诚得很。

“快去做饭!”“屋子收拾了吗?”“你嘴怎么这么贱?荣宁还饿着肚子呢!”一把夺过来兰璘手中的馒头,漠视了兰璘饿了一天的肚子。

长大后的兰璘,是否想起过亲生妈妈的怀抱呢?那位最温柔的妈妈,可以为她挡风挡雨的妈妈。

但是她又是那样地差劲——为什么将自己的孩子拱手让人呢?兰璘在每个寒冷的雨夜,都在寻求着这个答案。直到后来结婚,她都无法理解父母当初的做法,尤其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那是她的命根子。

所以兰璘从未叫过亲生母亲一声“妈”。即使母亲的眼泪在她的身上流干,即使那声“妈”总是欲言又止,即使眼看着母亲的时间越来越少,兰璘就是没有那个勇气,喊亲生母亲一句“妈”。

兰璘和亲生母亲待在一起时,母亲总是掉眼泪,嘴里重复着同样的嘱咐,轻轻地、悄悄地,俯身趴在兰璘身上,只说给兰璘一个人听。兰璘点着头,心里求她快别说了,她怕自己忍不住,早已预备好的眼泪决了堤,让母亲和自己都难受。

兰璘想象不到,到了母亲去世的那一天,自己会是怎么样?那天的自己可以开口吗?那样的开口还有意义吗?她还能听到吗?或许母亲在天堂都会埋怨自己的——为什么要这么恨我?

如果自己的女儿不喊自己妈妈的话,兰璘一定会崩溃的。一想到这里,兰璘的心情更加矛盾和难受。

“妈,我收拾好了。”要是对亲生母亲说这话的话,她一定会哭的。但是对方是琴,对于兰璘的感情,她习惯装傻看不见。当然了,兰璘又怎么会对她有什么真感情呢?

荣宁是抱着新娘子进来的。

那新娘子长了一身肉,个头小,和琴的身高差不多,琴不是高个子人。

看得出来新娘子是很喜欢荣宁的,从进门到现在,眼睛就没离开过。她很害怕,害怕荣宁离开自己,所以愁眉苦脸地,老是拽着荣宁的袖口,看着一屋子陌生人,她只能求助于荣宁了。

“这就是远嫁的不足啊!”兰璘的大姐夫突然说道。大姐立马瞥了丈夫一眼——就你懂得多!

一屋子的女性亲戚可都想着如何让新娘子敞开心扉,接纳现在的新家呢!

可新娘子就是不说话,只是跟着荣宁问人。

“这是大姨。”

“大姨好!”

“这是二姨。”

“二姨好!”

……

一圈介绍下来,荣宁倒觉得不自在了——结婚可真麻烦!

兰璘从婚房里走出来,打算入席吃饭了。她和姐姐们坐一桌,邻桌是琴的丈夫那边的亲戚,其中几位兰璘还是有印象的,但是大多应该都认不出来兰璘了,兰璘自然也不愿多事去介绍自己。

“这下有琴受得了!”一撮邻居站在一旁,正打算入席时一位长兰璘几岁的妇人说道。

“我也看出来了,这新娘子不是好伺候的主儿!”另一个搭腔到。

“我听说才二十四!和荣宁足足差了八岁!”

“这倒没事,关键是,和琴不搭!”

“一个六十多,一个二十多,都能说成是奶奶和孙女了!”那女人吱吱地笑出了声。

“不过琴是专门染了头发,看起来还真年轻不少了。”

“那满脸的褶子能染掉吗?”这话一说,四五个人都笑了,惹来了众人的眼光,这才闭上了嘴。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是也是事实。

兰璘看着这一切,突然害怕起来,琴以后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呢?受儿子儿媳的排斥,整天受委屈,然后没完没了地掉眼泪……

这不是你应该想的!兰璘回过神来,警告自己说。

“妈原本也要来的,但是被爸爸拦下了。”老五手里夹着菜,说道。

“妈来干什么?这里人这么多,她腿脚不方便!”老大很不解母亲的想法。这句话倒是遭到了老二的反驳,“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妈一个人没意思,想着这里不是热闹一些吗?”

“热闹也热闹,可是不安全。”

“那我扶着妈,就安全了。”

“你孙子怎么办?”老大指着老二身边坐着的,正啃鸡腿的孙子说道。

“你这话说的,这么多姐妹,还不能帮我带一下孩子了!再说了,带着孙子的就我和老三,你们不都空着手吗?”

“行行行!”老大说着,送进嘴里一颗花生米,又拿着筷子示意大家说,“你看,我们家的孝子!”众姐妹都被惹笑了,这或许就是老大的魔力吧,谁都敢说,谁也不记她的仇,等下次做了泡菜,还得给每个妹妹各自一罐头。

婚礼那天,没有谁比琴更清醒,也没有谁比琴更紧张。琴老是冒汗,老是拿出手绢来,在额头摩擦,快要擦起皮的感觉。

到了敬酒的时候,荣宁和新娘子一同跪在琴和丈夫的跟前。

“爸!”新娘子已经缓和过来不少,不像刚来时候那般拘谨了,整个人和颜悦色不少。

“哎!”琴的丈夫答得傻里傻气的,好像没人喊过他“爸”一样。琴的丈夫准备的见面礼是项链,一条有点跟不上年轻人节奏的项链,新娘子收到礼物,也明显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估计以后就是埋箱底的东西了。

“妈!”

“哎!”琴的这一声倒是爽脆,没有半点托泥带水,答出了豪爽女郎的气势,加上众人沸腾般的拍手叫好,现场一度进入高潮。

直到黄昏时候,婚礼总算告一段落。亲戚们散了场,吃饱喝足之后各自回了各自家。

“听说还问姑父那边的亲戚借了钱。”老五打开了话匣子。

“那肯定的,在我们这边凑的不够用啊!”老三说道。

“真愁人!这么多钱,什么时候还完?”老四总是杞人忧天。

“现在只能好好挣钱,慢慢还喽!”老五肉饱饭足地搭着腔,优哉游哉。

“兰璘给借了五千?”老大问道

兰璘上车便闭眼睡着了,这一天下来折腾得不行,虽说没做多少事,但是就是想睡觉。

“嗯,借了五千。”老五回答说。

“兰璘累了,刚上车就睡着了。”老三贴心地妹妹盖上一件外套。

“累什么?吃饭还累吗?那是吃饭吃的!饭吃完了,就困了。”老五辩解着说。这话倒入了兰璘的耳朵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哦,这人没睡着呀,居然在这里装睡!”老四说道。

“你们这么吵。谁能睡得着?”兰璘抱怨地说。

“二姐不就睡着了吗?”老三说道,然后众人沉寂,看向前排坐着的二姐,正发出匀匀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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