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艺记——在夏天，世界触手可及

在夏天，世界触手可及，人也亲密直接。
——科塔萨尔

在钢琴老师那看到这句话，觉得眼熟，才想起这是科塔萨尔一个短篇小说的开头。这个故事的第一句话其实是——冷天总是特别麻烦。

喜欢科塔萨尔的人一定是可爱的人。即使那个人有点拖延，但也绝不是麻烦。

钢琴老师的“拖延症”最早被我发现时，琴行正试图说服家长转到其他钢琴老师门下。店员隔三差五告诉你一些小故事。例如，“某某家长又退费了，说钢琴老师给孩子脸色看。”

我心想又没给我孩子脸色看和我有什么关系。

过不了几天又说，“某某家长吵了半天，说老师上课迟到一小时。公司已经准备不要她了。”

开什么玩笑，钢琴老师有十几个学生的课，哪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公司不怕退费吗？

店员见我还是没反应又说，“这次真的不要她了，虽然她除了迟到以外真的很完美，简直不能再完美了。”

“那所有人都换老师后再告诉我。”语气强硬，态度和蔼。

“作为老师迟到总归是不对的吧。”店员反复说了四五次后又来做我的思想工作。我被缠烦了，于是说道，“我去问问吧，也许有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人家家长都受不了了，哪有这样的，我们都被害惨了。”

我问老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比如无论如何出不了门的情况。她双眼闪动着水波，问我，“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当然知道。迟到是结果不是问题，问题是出不了门。

我告诉店员老师有些难言之隐不必多问，但没必要把人家弄走，尤其是假借家长自己要换老师之名把老师开除。

店员说道，“没有这种事的，抑郁症也不是这样，肯定有别的原因，她就是迟到。”

好像人人都以为自己了解抑郁症，我最怕这样的人。

一拖再拖一年过去了也没有把老师换走。老师依旧迟到，据说剩下的都是非要她上课不可，宁可等一小时也要上这个老师课的学生。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不言自明。

前几日拖延宝宝（钢琴老师）发了一段科塔萨尔的话，我欣喜万分。昨日便拿了本《南方高速》让店员务必转交。

老师拿到书后也很高兴，说一定好好拜读。我相信科塔萨尔一定会给她一个美妙的夏天。也许这意味着我们上课前都要多等几十分钟。

谁在乎呢。

算着时间上课、下课；城东跑到城西，开车来回接送；家长走廊里手机成排，孩子教室中书声朗朗。

碎片时间不容浪费，利用起来让孩子超越同龄人。

这样的节奏即使怎么逃也会被卷入漩涡边缘。

相比之下，我喜欢老师的拖延，被动留白的时光，像多出来的宝藏。可以随意弹喜欢的曲子，可以和喜欢的老师聊天，可以和同学一起吃蛋糕，吃得满嘴巧克力酱。

然后擦干净这触手可得的甜蜜。

科塔萨尔曾说过，“我可以忍住不写作，一段时间里只是读书，也不会感到焦虑不安。”偶像能如此，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忍受拖延呢。

“在夏天，世界触手可及，人也亲密直接。”这句话出自短篇小说《怪不得别人》，一篇读时哈哈大笑，读完后永远忘不了的套头毛衫的故事。短经典《游戏的终结》里，它在第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