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岳父

"我恋爱了，真是太突然了！"他说。

那天，他心情好，买了几瓶啤酒，硬是要我到防波堤上陪他喝。我不想扫他的兴，冒着冬天的寒风，陪着他把酒喝完。

之后，他再也没有请我喝过酒。他的日子变得拮据许多，到了周末，便坐车到他女朋友的学校去。每个周末都去，风雨无阻。

"每天吃馒头的感觉，如何？"我问。

"你懂什么！幸福，懂不？"

他瞪大双眼，似乎想让我明白什么叫幸福。可我对幸福一窍不通，觉得"幸福"这个词有些虚无缥缈，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见他太过节俭，只好找各种理由请他吃饭，几乎到了没有理由的地步。那会儿，我的日子过得还算富足，至少比他强过许多倍。

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两年。

有一天，我带他去教师食堂吃饭(那会儿，科长给了我一张教师食堂的餐卡，可以随便吃)，他突然对我说:"等我结婚了，一定要生个女儿！"

"不都喜欢生儿子吗？"我问。

"你有所不知，打算生个女儿嫁给你。我估摸着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儿，恐怕是要打光棍了。虽然还要等二十多年，但至少你的终身大事有保障了。谁让我这人重感情呢？谁让你动不动就请我吃饭呢？"他说。

不管怎样，我有些感动。虽然我们都还年轻，但他却为我多考虑了二十多年，甚至愿意将还未出生的女儿嫁给我。

"如果都生男的，怎么办？"我问。

"放心好了，无论如何都会生个女的！"他说。

"是不是请你吃过饭的人，你都要生个女儿嫁给他？如果请你吃饭的是个女的，那你不是要生个儿子娶她了？"我说。

"不要想太多，并不是谁想请我吃饭，我都愿意接受他的邀请。有些无耻之徒，请你吃顿饭就会记心里一辈子。在哪里遇见，总会说:你还记得吗？我请你吃过饭。严重的，就四处张扬:我还请他吃过饭呢！不就是吃了一顿饭嘛，搞得好像救了人家一命！"

"好吧，希望你能生出个漂亮的女儿！"我说。

"够爽快！为了避免以后见面尴尬，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试着叫我岳父，而我则试着习惯！"说完，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真想一巴掌扇过去，可周围都是老师，只好强忍着。那一刻，打算永远不请他吃饭，让他营养不良，没多余的精力去胡思乱想。

有一个周末，他出去没多久，便匆匆回来了。破天荒地说:"走，请你吃饭，顺带喝几杯！"

我感动坏了，差点掉眼泪。

"接下来的两年，我请你吃饭，一直到毕业为止。这样，我们就扯平了！"他说。

见他脸色不对，语气太过平静，只好关切地问:"怎么了？不想当我岳父啦？还是说，觉得自己不够资格！"

"我只是不想哪天你遇到我时，说你以前常常请我吃饭，那多没劲啊，伤感情！"

听他这么说，我倒是认真起来了。拉下脸，问道:"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不是！只是让你重新认识一下我！"他说。

那天，他跟女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我不敢多问，大体也能猜到一些。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过往的任何事，只是找尽一切理由请我吃饭。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久而久之，开始怀疑他的取向有所改变。

"你没病吧！我好端端在教师食堂吃饭，凭什么跟你去吃饭！"我说。

"不吃白不吃，有得吃，总好过没得吃。没得吃的时候，总想着吃好喝好！现在吃好喝好了，却填不满内心的空洞！真怀念吃馒头的日子！"他说。

"贱骨头！"我说。

他笑了，许久没笑的他，笑得那么生涩，完全没了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