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家小孩

小时候，我不是个乖孩子，像羊群中那个开小差的小羊，走着走着，就离群了。

爸爸妈妈总是很忙，爸爸是大车司机，老是不在家，妈妈也上班，回家很晚，吃饭时间我总及时出现，所以他们不知道我逃学的事。

第一次逃学，还是在幼儿园，那时我只有4岁。

在70年代，我们幼儿园就很棒了，可能是北大荒建设兵团的原因吧，设备很好，教室铺着棕色的木地板，墙边还有一架有踏板的风琴，那时我们的老师都是知青，会弹着琴教我们唱歌，小朋友们坐在小板凳上，在教室里围成一圈。

70年代的窗户，都不是很大，教室里，总笼着一层昏黄的光晕，年轻的女教师，背对我们弹着琴，我能看到旁边孩子，肩膀后面用别针别着的花手绢。每个孩子的肩膀后面，都用别针别着这样一块花手绢。

不过，男孩子们还是喜欢用袖子来擦鼻涕，袖子上浮出暗光……

我们幼儿园有很大很大的院子，用稀疏的、不成材的圆木杆围成，黑乎乎的，歪歪扭扭，参差不齐，栅栏里面种着许多高大的杨树。

老师不教我们唱歌和游戏的时候，我们就长时间地在杨树下玩耍，玩树叶、用小棍掘土，不厌其烦。小孩子好像对泥巴有天生的亲近。

因为总在杨树下玩，我发现我能从那儿钻出去。

一个阳光暖暖的午后，小朋友们都在睡觉，老师也在打盹，我觉得好无聊啊，就溜出教室，从栅栏缝隙钻了出来。

钻出来后，所见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好像妈妈送我上幼儿园的路上，我都没注意过这些。

天，特别特别蓝；树，特别特别绿；周围，特别特别安静，空气中有一种暖烘烘的味道。

好像整个世界只有我自己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慢慢移动……我慢慢走，慢慢看，沿着自己印象中家的方向走去……

半路上，我见到一个大院儿，有一些奇怪的四条腿的铁架子……这些都让我迷惑……

长大后才知道，那是一个兽医站，那是给牛、马看病的架子，把它们的腿缚住，防止尥蹶子。

后来，我是怎么找到家的，妈妈有没有批评我，已经不记得了，只深深记得一个人在路上的感觉。

上了小学，我成绩很好，可就是不爱写作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拘在那里写作业，是世间最痛苦的事。

妈妈下班晚，我就从放学疯玩到天黑，每天妈妈问我写作业了吗，我都毫无愧色地说写完了。那时，如果有微信家长群，怕是早就露馅儿了。

第二天，老师当然是要问作业的，我随口就说“忘了”，其实老师留的作业是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

有时，我也会撒谎说作业落家了，老师就严厉地批评我。

或者说，是批评我们。没错，不写作业的不止我自己，教室前面站着一大排呢，十几个人是有的！

不管老师批评多严厉，我都不怕，那时并不懂什么是法不责众，但大家和我一起被批评，我倒像一个无关的看客，恐惧和压力，都被大家分担掉了！这是多么奇怪啊！

后来，老师让我们几个说没带作业的同学回家去拿，于是，我的心中一阵窃喜——又有了闲逛的机会。

我们出了学校，好像野鸟飞出了笼子，开始游荡，天真是蓝得出奇，我们饱含着春游般愉快心情，先走到机关大院，在四周种着松树的升旗台逗留一会儿，然后再跑到机关三楼的礼堂看一看。

礼堂锁着门，我们就趴门缝瞧一瞧，看不清，又踮脚往门玻璃那儿瞧，里面堆着好些彩旗，还摆放着领袖画像，这些，都让我们觉得新奇又神秘。

下午，我带着一肚子的奇特经历回到学校，有点担心老师批评我，但是老师把让我们回家拿作业的事情忘了，我们就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课。

这样的情节，时不时会再上演一回。

时间的脚步倏忽而逝，很快便走过了童年时光。

上了中学后，学习任务重了起来，新增了很多科目，老师们也极严格、认真负责，我便在老师的带动下，开始努力学习，变成了一个好孩子。

后来很多年，一直求学、工作，忙碌忙碌忙碌忙碌……

那闲云野鹤的童年岁月，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