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与救赎
古语有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可你偏偏要在挥霍了他人给你所有的好之后才有了“改”的意愿！是你不对在先，你又有什么理由怪这世态炎凉、人心善变？你若不争气，没人救得了你！当你惊觉四面楚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站起来！无论以如何卑微的姿态……
结婚半年，文英就跟着丈夫吴焕搬出了家乡来到镇上，顶了间门面做起了面包生意，食住全在这十几坪的屋里解决。日子艰辛得踏实，想想也是种幸福！
凭着丈夫还算不错的手艺，仅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在这镇上小有名气。经济慢慢从容了，于是两人准备要个孩子。
（“好运”这东西总是扎堆着来，想要什么来什么。这个时候正常人肯定不会想到“居安思危”和“物极必反”这类煞风景的词语，想多了倒成了矫情！）
怀孕初期，文英的反应太强烈了，一个劲地吐，不舍昼夜！胆汁大概都让她给挥霍得差不多了，再吐，估计得借她个胆！
晚上睡不好觉，白天还要去店里帮忙。丈夫看了甚是心疼，就雇了个小工。店里的活，她就不用干了，专职养胎。
过了孕吐期，文英待得也实在无聊了，想去店里打发时间。丈夫哪里会舍得，万一干活用错力，动了胎气也不好啊！
可是，无聊啊！怎么办？
最后丈夫献了一计，学学镇里那些“闲人太太”打打麻将，如何？
“我不会啊。”
“学啊，你那么聪明。”丈夫话里充满着浓浓的爱意。
起初，文英总嫌麻将难学又无趣，曾经放弃过。是丈夫手把手激起了她的热情，培养了她的兴趣。
自此，文英过起了和“闲人太太”一样的瞎聊、闲逛、打麻将的小资生活。
这几年，丈夫的生意可谓风生水起。钱是不缺了，儿子也上幼儿园了，文英所有的精神寄托只剩麻将了。
小资的生活高调地过着，总有些负面的声音会传入丈夫的耳朵。什么“嗜赌”、“豪赌”，在丈夫听来都是“欲加之罪”，对妻子的这点基本了解和信任还是有的。但是碍于影响，只好告诫别再和那些人交往太密。
（上天作证，文英绝对答应了！）
丈夫总太专注于工作，心心念念的是如何将连锁店扩充到全市各县。夫妻之间早就没了最初的激情，日子平淡得已经不能再平淡了！就算偶尔有惊喜，也只是湖面上泛涟漪，不会是惊涛骇浪。
在指缝间不知道溜走了多少光阴，但岁月的痕迹却总是瞒不了人地清晰！
上个月，文英收到了丈夫给的十五周年结婚纪念钻戒。不巧，就在这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吵着闹着要再补一个。
三万八，对丈夫来说还不算什么大钱，而且意义非凡。你要，我满足就是了！把老婆当成女儿来养，这恐怕是他多年来唯一不变的情怀。
文英最近总是间歇性母爱大发，三天两头往店里跑，说要给在县城寄校的儿子带蛋糕。
儿子也隔三差五且不耐其烦地给他老爸打投诉电话，同学们都笑他，“吴松，你妈又叫你吃蛋糕了”。
每次听完儿子的投诉，吴焕总是呵呵笑，“你妈那也是爱你。”
反正，他是打算继续放任了。为什么要去制止这种为了让家庭变得更加幸福美满而努力的行为呢？没道理啊！
月末，不包括总店在内的其他七间分店寄来的财务报表，让丈夫头疼了一个下午。
文英“小资”完回家，跟国家单位下班的时间是同一个点，丈夫已经习惯了当她进了国企：“下班了？”
文英漫不经心地向他微了个笑，没有言语。
“前段时间听你说，你哥的老丈人得什么绝症了是吧？”
文英想了想，“嗯，好像是肾。”
“你说……他们家现在是不是很缺钱？”丈夫神情凝重地看着一沓报表说。
文英渴极了，倒了杯水喝，“需要钱是肯定的。”
“如果我现在把小江给辞了，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文英猛地放下水杯，“不行！怎么说他也是我哥的小舅子，真要这么做，你以后就直接去问我嫂子对我有什么看法得了！”
“嗯……”丈夫微微点着头。
“那个……”文英脚步轻挪到丈夫身旁，伸长着脖子看了看他手上那沓纸，小心地试探，“小江做错什么了吗？”
“没，没有”！丈夫摇头兼摆手。
此后，店里的收账、结款，吴焕都亲力亲为，而且日结一账。
结束白天的工作，晚上回到家就是对着计算机不停、重复地摁来摁去。这样一来，个人时间多了，除去睡觉，夫妻共同的时间就更寥寥无几了。
某日，吴焕接到异地陌生号码的来电。电话的那头获取的信息量好像挺吓人的，张口直接就是“你好，‘焕焕’先生。”
吴焕先是一怔，“焕焕”这名词是文英专用，而且只出现于她的电话联系人。
吴焕没有直接回答，“你哪位？”
“我是安华市‘秒贷’公司的法律代表，由于廖文英女士的电话关机，我们只好找到她通话记录里通话次数最多的人，通过你，告知她，还额期限已超一天，三天之内未还清全部款项，我们将会给予法院传票……”
“什么？”
吴焕脑袋“嗡”声回响。
赶忙拨了文英电话，还真的关机了。
没什么心思工作了，早早在家坐等文英“下班”。
“‘秒贷’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让人给骗了？”
话摊开了倒好办，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呗。
文英直认不讳，而且亮开了手机里很长的一张清单。她也许把网贷平台能借的都借了个遍，才积累了这么一长串的公司名。
“这家比较急，可能要先还，还有一天就到期了。”文英怯怯地把手机往丈夫面前放，轻轻地。
借款八千，到账七千二，逾一天，息八十，一星期内未还清，把你的借贷信息发给你手机通讯录里的所有人，包括通讯录之外的有过通讯记录的每一个人，哪怕是送外卖的、送快递的；儿子的校园通，学校的家长群，将无一幸免。
她有个牌友就是被这么人肉“出名”的。
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丈夫、儿子，也是怕殃及池鱼吧。
吴焕浏览着文英手机里的借贷记录，里面清楚地标示了借款数额和还款期限。再看看文英的脸，怎么越看越模糊：她是谁？好陌生！
为什么要借钱？文英只顾着哭，始终没说明！
接受现实
店里有伙计，吴焕就算几天不上班，工作也不至于荒废！所以一心只为帮文英还贷款而忙活。
有些贷款是在手机上就能还的，有些则需要到银行进行操作。这些平台都属于小额贷款，五百到五千不等。所有加起来包括利息在内，一共还了四万八千多。
吴焕跑得也累了，多少释放了些抑制的怒气，毅然决然地注销了文英的银行账号，并没收了她的身份证件，尽可能地杜绝了一切二次借贷的机会。
好几天时间了，吴焕都不怎么和文英说话，就算面对面吃饭，也不愿意多抬一下眼皮。文英每次主动找话，他都听而不闻，问而不答。
“老公，我想跟你说点事……”文英堵在了丈夫出门前说。
“店里很忙，我要去收一下订单，晚点再说！”这是丈夫这些天以来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冷冷地。文英神色黯然。
中午时分。
吴焕正和客户洽谈订单条款，陌生电话毫无征兆地响起。看到没有显示名字的来电，直接拒听，也因为实在是忙。
没多久，电话又响起，还是拒了。可以断定为同一个号码，尾数三个六，比较好认。
大概隔了有二十分钟，还是那个电话，顽强响起。吴焕看着那号码，心里渐渐发怵。
客户友情劝说，“可能真有什么急事吧。”
“那我出去接一下电话，我们回头谈。”
“吴焕先生，你好！我们这里是‘六福珠宝’……”
吴焕全程不用说话，直到挂掉电话，眉头紧皱。
跟客户道过歉之后直奔目的地。
文英被“珠宝”的人和其他顾客团团围住，畏畏缩缩地站着，看到丈夫就像抓住了“稻草”。
“老公……”她哭了。
“这是怎么回事？”吴焕礼貌地笑问。
店里人员指着文英脖子上的硕大男性项链，“偷东西”！
“没有，我就是想出去接个电话，你们这儿人多，太吵了！”文英摸着项链说，“才会一时忘了这个。”
“对！对！误会了！”吴焕保持微笑，谁都知道那是强装的。
“一个女士试戴男款项链，这本来就不合常理……”
“给我买的，给我买的！”吴焕抢着说，“我们结婚周年快到了。”
“还没付款就这么走出去，怎么解释呢？”
“她刚才说了，接电话！”
“你们这样可就没意思了，看来还得让证据‘说话’了。”
店里给放了监控视频，文英在左顾右盼之后，遮遮掩掩、举止暧昧地试图夺门而出。可惜大门警报自动拉响，炸耳声音使她引人注目，终被扣了下来。
吴焕无言以对，已经没有值得辩解的必要了。
正当此时，外面警车呼啸而来。
文英用饥渴的求救眼神盯着吴焕，吴焕看着他们。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说，“她只给了你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打了你好久的电话都没接，我们只好报警了。”
吴焕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或是懊悔自己没有早点接电话；或是在痛心自己的老婆怎么会沦落到这种田地！百感交集。
夫妻俩一同随警车到警察局。做完一切询问笔录，警察叔叔问:“知道你这种行为属于什么性质吗？”
文英低头啜泣，不言不语。
“‘盗窃未遂’，我们知道错了，警察同志。”吴焕替着回答。
“‘盗窃’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抢劫’，都属于侵犯财产罪。而且‘盗窃’数额巨大的也可以判处死刑……”听得心惊胆跳。
如果想抽身此事，建议找个中间人私下解决，得让对方撤案；否则，至少得服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因为偷窃的数额较大。
吴焕东奔西跑地，终于托人以项链价格两倍的数额作赔偿，平息了这件事，文英才免了这场牢狱之灾；但她还是在里面过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被领回家，先在饭馆里大吃了一顿，却像极了难民窟里出来的流浪者，没心没肺地狼吞虎咽！
吴焕倒魂不守舍地，时不时搓搓脸、抓抓头发，好像刚从里面放出来的是他，感觉都无颜见人了。
“是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吴焕咬着牙切着齿，但不能歇斯底里，双手捶着桌子，却又控制着力度，重复了几下。
“回家我都告诉你。”
全盘托出
“高利贷？”吴焕冷笑。
这个只有在电影里才听得到的词，竟然发生在文英身上。而且，她说出来怎么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那么轻描淡写。
吴焕叼了根烟，含在唇间微颤；发着抖的手握着打火机，打不着火。干脆就不抽了，扔了烟，猛摔打火机。
“三百万？三百万！”吴焕吼了，对着文英。
“那项链人家出售价还不到两万，能解决什么事？”
“我想当了拿去押大小，二十倍赔率，两三把就能还一天的息！”
（三百万一天的利息是三十万，如果未还，第二天就按三百三十万来计息，再加上三百三十万，那第二天要还的高利贷就是三百六十三万……以此类推，分分钟能死人！）
“你都不动脑子的吗？这钱能全让你给赢了……”吴焕大喘着气。
开始数罪
“借着给儿子带蛋糕的名义，动了店里的钱，我还在傻傻地怀疑别人，还怕你担心，你却一次又一次地骗我！这么骗我！你于心何忍？”文英强忍着的泪水还是掉下来了。
“你把我们的纪念戒指当了，也就算了，我就想知道，是什么力量给你再要一个的勇气？能不能告诉我，啊——”文英害怕地别过脸。
“恐怕再要的那个也不复存在了吧？”吴焕抓起文英的手，被挣脱开。
“不是早就叫你远离那群人了吗？怎么就不听呢？”
（天地良心，早就远离那些人了。只是同样的游戏，换了另外一群人，依然能继续。而且游戏还升级了，早就不限于麻将！）
“借网贷，还高利贷！你是不是傻呀？以贷还贷，得还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它就是个深渊！是漩涡！是泥潭！只会越陷越深，那就是个死循环！你怎么就不懂呢？！怎么会不懂呢？”
一阵寂静过后，吴焕拿着电话来回地走，一下一下地敲着脑袋，他在想办法。
他不认识什么律师或懂专业法律知识的朋友，但他店里有个常客是在“国土”上班的。不管有没有用，吴焕还是就抵押贷款的事打电话咨询了他。
得到的回应：就算你的贷款条件符合，一切证明资料齐备，光等个《房屋评估报告》也得一个月左右，最快也要七到十个工作日。
凭着在社会闯荡多年，了解了些江湖规矩，知道借高利贷的后果，还钱是刻不容缓的。
无计可施
吴焕焦灼地看了看表，下午四点不到，于是拽着文英动作迅速地来到银行。
“请输入您要取款的金额。”
“全部取出来！”
出纳小姐认真地看了看存折，用以确认地问，“全部？”
“是的，麻烦快点！”吴焕抬手看了看表。
“对不起先生，由于您取款的金额过大，按规定是需要提前预约的。”返还存折。
“我知道，但我有急用，通融一下吧！”
“对不起先生……”
“不就两百多万嘛！”吴焕提高分贝。
“对不起，您是需要提前预约的。”
吴焕拿回存折往地上猛摔，引起了不少人关注。
“看什么？！”也不顾形象了。
文英在一旁看着丈夫这个样子，是心疼的，但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焕想用全部财产去搏一下，天真地以为能有一点先还点！）
拾起存折又看了表，好像想到什么办法了。急忙跑出去，打了电话：
“喂，李哥！你现在方便给我转点钱过来吗？”
“杨老板”
“张兄”
……
吴焕把平日里积累的人脉都用上了，才凑整了一百八十万。——不管了。
老婆带路，终于见识到了“高利贷”的庐山面目——一群彪汉，满屋子的高科技设备。
“大哥，你还真幽默，提着一百多万就来了？”
文英躲在丈夫背后，“大姐，好像不是这个数吧！”
“我知道三百万，但是……”
“三百万？昨天到期了，是三百三才对，没错吧大姐！”
“好！这三十万我也认了，但我现在实在拿不出……”
“高利贷”慢条斯理地，“我想我们这行的规矩你可能没弄清，你不会真把这当这菜市场吧？”
“你们回吧！”
“什么？”吴焕傻了，怎么就这么放走了？
“走之前给你看点东西。”
“高利贷”给他们放了实时监控，吴焕八间面包屋和住所全入画面，赤裸得让人不寒而栗。而且每处画面都有他们的人。
“那些人可是拿着高薪做事的，干脆利落！”
“高利贷”切出吴松的照片，“这小子经常在我兄弟的俱乐部打撞球，那会员卡还是用高超技术赢来的呢，培养得挺不错的嘛！”
吴焕怒了，试图摔电脑。被他们架住，好在没吃多大亏，只是脸上挨了一拳。（这点倒和电影上的有些出入，起码没被暴揍！）
“我们是有素质的，不兴喊打喊杀，你这是何苦呢？欠债还钱，天公地道！”
“你们放高利贷，是违法的！”
“我们也没绑着你借钱啊？是你自己找了担保上门来，是我们给你行了方便，现在反倒怪罪起我们来了！这可不道德！”
“还有担保呢？”吴焕愕然，“谁？我要刨了他们家祖坟！”
“如果你们想这事今天就能解决，我这倒有两个方案，希望能帮助到你们……当然，双赢。”
“第一个方案：把你们带来的钱留下，但是我要收了你七家分店，只要你签了‘同意书’，这事就算圆满解决了……”
“你疯了吧！我那些店至少值四百万！”
“第二个方案：钱你们带走，可以先还息，一天只要三十万！”
“你……”
“但是，我决定违反一下职业道德地建议，第二种方案还是不要采用！”
“当然，怎么决定在你们。”
吴焕若有所思（就算想把店全盘出去，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利息却在一天天的算）
下午五点半。
“还剩不到七个小时，又是新的一天了！得抓紧决定啊！这么耗着，可不明智！”
吴焕一急就抓头发，终于拿笔签字了；心如刀割地签了“不平等条约”。“高利贷”当着他们的面，碎了贷款条，撤了监控，删了吴松的所有照片和信息，一切归零！（关系结束后不留客人的任何资料，这也是他们业内的统一原则）
倾泻悲伤！
踢桌子、扔椅子、砸电视、摔饮水机……在家里，吴焕各种破坏地发疯、嘶喊，最后……看着一片狼藉，他流泪了，静静地！
文英蜷在房门后，不敢上前做任何阻止、安慰！因为这一切不堪都是她给的。
雨过还不一定天晴！
事毕次日，日到中天，吴焕还在酣眠，文英已经逛完超市。
本来是想给丈夫做顿丰盛的营养大餐，却什么也没买就出来了。
文英哀怨且愤怒地望着超市门口高挂的招牌——“好彩头”，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喂，公安局吗……”
家里，吴焕各个角落地找人：
“英——”
“阿英——”
打电话，在门外响了。吴焕开门，刚好文英插上钥匙。
“你上哪去了？”吴焕现在俨然是只惊弓之鸟。
文英举着某知名西餐厅的打包盒，“给你买好吃的！”
吴焕吃着爱心餐，“屋子你收拾的？”
“嗯！”文英不干这活已经好多年了，都是请的小时工。
两人各自吃着，也会不经意间目光相撞，然后闪电躲避，好像谁话多了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分明是初恋般的神态，心中却装了太多的感慨！
如果生活只是眼前的姿态，还不算太坏！可是，生活有太多始料未及的意外！
事后第八天，吴焕也想适当地给感情回个温，在名气最火的水果档挑了几袋“黑加仑”。那东西可是文英的最爱；以前，一个人消灭它三五斤都不带喘的！
吴焕刚进门还没放下东西，文英的爱心汤已经端到跟前了。喝了几口问，“你电话关机了？”
文英眼神闪躲，“可能没电了！你以后打家里的吧，我都在家。”
吴焕搁下碗，“薛大师傅（薛志涛，吴焕员工，店里的烘焙师傅）找你一天了，他找你干嘛？”
“我前两天不是答应给他老婆套面膜嘛，后来我给忘了。”
“待会儿你放我包里吧，明天我给他带去。”
“哦，好。”
吴焕正想把文英的最爱递给她，电话响了——陌生电话！
吴焕看着电话，再看向文英，再看电话，再看慢慢心虚的文英，脸色渐白了！
“喂”
听了电话那头，整个脸都青了。
吴焕对着电话爆粗，“我去你全家的！”
摔了电话，踹！扔了“黑加仑”，使劲踩，都踩成果酱了！“我去你祖宗十八代……”
文英害怕地捂着耳朵。
“还活不活了？！活不活了？！”
“不是把你银行卡注销了吗？不是没身份证吗？怎么还能借贷——”
“身份证号码在复印件里也能看到；银行卡我用的是另外一张！”
“对，你一直以来都聪明！”空气弥漫着讽刺气息。
“我刚帮你还了几百万，把我十几年的基业都给你了！我都这个样子了，你隔天还在干这事，怎么就不能消停呢！”
“我就是看你太痛苦了，知道你不甘心，才去借的‘星期贷’，我想把店赢回来！”
“不是一星期到期吗？既然这么在乎我，你倒是把贷还了呀，还打我电话！我看你就是想我死——”吴焕表情狰狞，那是悲愤所致的。
“我没想到一把就折了，他们在‘骰子’里做了手脚，我……”
“你住口——”
“薛志涛是怎么回事？”
“钱没了，我找他借了两千翻本……”
“你……”
家里电话响了。
“铃铃铃……”
响过去了。
吴焕不去接；文英不敢接。
“铃铃铃……”
二次响起。
“喂”，吴焕有气没力地接了。
“怎么不接电话呢？”吴焕在老家的姐姐紧张地问。
“刚回家。”
“你俩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啊！”姐姐好像有急事。
“可能没电了吧？”
……
长长一通电话下来，吴焕咬着紧握的拳头，泣不成声！
这是吴焕这些天来第二次哭了！其实文英知道，这也是他们结婚十几年来的第二次。
情况可能很严重！可能与她有关！她猜。
放下电话，吴焕就地蹲下，抱头痛哭！
文英虽然害怕，但看着曾经无比潇洒的丈夫哭成这副模样，更多的是难过。
她慢慢走过去轻抚，吴焕推开，那么地无力！
吴焕老泪纵横、断断续续地对文英说，“‘黑社会’……他们……他们……找到老家去了……”
“我爸……脊椎骨裂了，他……七八十岁的人，骨裂了……”更放声大哭了，还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天该收我！老天该收我了，不孝啊……”
文英也哭了！
（原来，那天在“好彩头”门口，文英向公安局举报了“好彩头”——表面是超市，其实负层是一个规模不大不小的地下赌城。
只是，刚打完举报电话，公安局里就有人向“黑社会”发放了文英的个人身份信息和电话号码。
然后他们电话威胁，被吓到的文英只好关机！他们也只能照着身份证上的住址到老家满村挨家挨户地对号，满满的去了几车人！
由于文英结婚没多久就搬出来，而且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回去过，所以没几个人知道她。
后来还是一半老妇人回忆起，“村尾老吴家的小儿子娶的就是廖村的女儿，只记得叫‘阿英’，也不兴叫全名，不知道是不是她？”
按着妇人提供的线索，终于找到老吴家。二层小楼，环境还不错，就是只有吴翁一人守着，儿孙们都出门了。二女儿倒是住隔壁，但是上班了。
“黑社会”各种变态地砸，也没想往老人身上撒泼，只是老人试图阻止时被推了一下。毕竟年纪大了，皮肉骨头什么的，易破易碎也是正常的！
除了房子不缺砖瓦，屋内上上下下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就连人，也裂了骨！
再后来，赌城看场老大亲自登门放话，才发现原来是战友家；他跟吴焕的大哥一起参过军，睡过上下铺。赌城看场老大是位退伍军人，在那种地方任职，呵呵……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他说，“愿赌服输，不服再赌！搞些小动小作，累人累己谁都不会好过！”他还说，“十赌九骗！‘嗜赌’，只有‘家破人亡’，没有‘腰缠万贯’！”
最终他做主，这事到他这就算翻篇了，嘱咐别让文英再去了，免得他不在场的时候，被人认出来，那就麻烦了！）
突然，吴焕抓着文英的双臂，恍惚地问：“你是谁？是魔鬼吧！快把文英放出来！把我老婆还给我！我老婆不是这样子的！！”使劲摇晃，“阿英——出来，出来——”
文英没有挣脱，任其摇摆，默默流泪！
终于停止了疯狂，用近似乞求的口吻，“老婆，给这个家留条活路吧，给咱儿子留条活路！好不好？”
他哭！她哭！
“我没办法了！”
“老公……”
第二天，民政局门口。
完事出来，一人站一边，文英还拖着行李箱。深秋的风吹着，微凉。文英的外套却挂在臂上，不穿。
缘了！吴焕给了文英一个信封袋，“我爸的伤和老家的打点都需要用钱，所以……这里只有一万块。”
文英没有拒绝，接过信封袋，被外套掩护着。
“再抱一个吧。”
这么温柔的要求，找不到推托的理由。
文英借着最后的拥抱，轻轻地把信封塞进吴焕西服的口袋。
“我送你去你妈那吧。”
“不用，我想走走。”
（感情画了句号，不要纠缠最好！）
一人一个方向，天南地北，以后我不作陪；你也不会看见我流泪！
最后，谁都没哭。
天黑了，文英无处可去，只能投靠爹妈；不巧，她爹妈也正投靠着他们的儿子！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文英老妈边哭边捶着她。
“好好的一个家，都让你给拆了！”
“妈……”
哭也能被传染？怕是到痛心处了！
“英啊，饿了吗？”她爹问。
没答，哭着呢！
“哎呀！老太婆，你别哭了，赶紧去煮点面吧。”
面好，恰逢儿子下班。
“呦！不会在这住吧？”她哥拍拍行李箱说。
“文风啊，咱家房间那么多，就让你妹在这住吧！”
“不行——”媳妇也回家了。
文风见状，速坐吃面。
“小姑，离了婚的女人住娘家，那对娘家可是大不吉利的！”
“嫂子，我就是很久没来看爸妈了，过来看看，我吃完面就走！”
“吃吧，多吃点！”
晚餐结束。
“爸妈，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们。”
“天都晚了，你这上哪去呀？”当妈的都多愁善感。
“我住朋友家，约好的。”
她哪里还有什么朋友，都让她借钱给借尽了。
“文风”！她爹俨然，是希望他有所表示。
“老婆……”
“你闭嘴！”
他倒是表示了，还不如安静的好。省得他爹见他那窝囊样就来气。
文英已经走出门口，她妈门口挽留。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听着里面那样的对话，就更得走了。
“为什么文英就不能住了？”
“这是我家！”
“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文英可是出了一大半的钱，剩下的都是我跟你妈的棺材本！你俩？（老爷子给了个不屑的眼神）半毛钱都没出！”
“那又怎样？房契上写的是我和我老公的名字！”
“你个没良心的！”
“我要是没良心，您二老就该睡大街了！”
“你……”
“你什么你？她偷自己家的钱，还赖在我弟身上那档事，别以为没人知道，这笔账我都还没算呢！哦，现在倒好，被人扫地出门了，凭什么还要我来收‘垃圾’？想住我家？以后门都不许给开！”
“文风——”他爹气急了，只是顺嘴一叫。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
其实叫他也没用，在他老婆面前，他都“丧胆”了！不怪他，他有病——严重的“气管炎”，都病入膏肓了！
文风老婆动作娴熟地踢了他一脚，“听到没有？”
“听见了！”
“听见了你咋不吱声呢？”
“我吃面呢！”
“咋不噎死你呢！”
“唉——”他爹大叹一口气，摇着头，“家不成家，人不像人！”最终拂袖而去。
“骂谁呢？”
“骂我呢！”
“骂你也不行！”
“这老子骂儿子，不也天经地义嘛。别生气了，又没骂你。”
“他骂我老公了！”
“那你整天不也没少骂我！”
“你现在是不是皮痒了？！”
“没有……”
门外，她妈轻叹，“都没个家的样子了！”
无奈！只好让文英走。临行，她妈塞给了她几百块，握成团状的。
（无论儿孙现在如何孝顺，房契上也千万要写自己的名字；以防将来儿孙变白眼狼时，还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
夜已深，文英拖着行李箱在大街上孤独，又冷又饿。
正好边上宵夜摊还未收，点了馄饨。暖肚，并不暖心。
“阿英？”不远处走来一花枝招展的女人。
“蓉姐！”是吴焕同乡。
文英也意外，这个点还在大街上瞎转，且打扮成这样的女人，让人浮想联翩。
那女人露出同情的眼神，“我听说了。”
“都知道了？”
“下午我回乡了，今天是我那死鬼的忌日。遇见你姑子，全告诉了！”
“哦！”
“真是的！谁家要出点事，七乡八里来相告，可沸腾了！”
“是啊。”
“给多少钱了？”
“没要。”
“真够笨！”女人眨巴着眼睛，“想想也够难为他的！”
“对啊。”
“那你今后怎么安排？”
“不知道。”
“要不……跟着我洗头、按摩吧！”
“什……什么？”文英是听到的。
“跟我干，走不走？”
文英没说话，捧起碗，喝着汤，故意发出声响。
最后，也不知道她跟没跟了。
几星期后，这城市降了温，下起了零星小雨。文英怕儿子冻了，想提醒他多添件衣服。不料，电话打过去，是这样的状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要不就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还有就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文英开始乱想，“不会被人怎样了吧？”
“……”各种猜想。
霁后，中午时分。
文英跑到儿子学校门口焦急着，校门也不让进。
“阿姨，您找谁？”学校里面一执勤学生问。
“我找初二一班的吴松。”
“吴松啊！我们是一个篮球队的。”
“那你最近看见过他吗？他来学校了没？”
“我们昨天还在一起练习了呢。”
“是吗？我打他电话都没通！”
“可能没电了？要不，我打一个试试！”
华为品牌主题曲响起——吴松的来电彩铃。
“喂——”一个慵懒的声音。
“喂，吴松！你之前电话关机了？”
“没有啊。”
“你在哪呢？到学校门口来一下呗。”
“睡觉呢！”
“有人找你。”
“谁呀？”
“你跟她说吧。”把电话递给文英。
“喂！”
嘟——嘟——嘟——
文英就“喂”了一下，给挂了。还人手机，一脸尴尬。
“谢谢你啊，同学！他可能太困了，我晚点再给他打。”
文英转身直走，路上又试打了一个，“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她红了眼眶，一不小心，泪两行——儿子把她拉黑了！
时光很珍贵，珍贵的是不能倒退；目睹遗憾，难过的是无力作为！
没人能清楚记得，文英消失了多长时间；毕竟人们的日子是过出来的，而不是数出来的！好像也没人提起过她。
直到那次，盛夏的一个傍晚。
吴焕从西餐厅出来，迎面碰上一同乡异姓兄弟。
“咦，吴焕？”对方很意外能在这里碰见他。
“三哥。”
“你也吃饭啊？”三哥左右环顾，“自己？这里是‘二人世界’（餐厅名）！还没找人呢？”
“不是，我来谈点生意！”
“餐厅都吃面包了？”他不信。
“我们店提供这里的饭后甜点。”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
餐厅外，一骚姿弄首的女人款款而来。
“小吴？”
“嫂子好。”三哥老婆。
“看见你才真好！”
“怎么说？”
“前些时间你姐不是托我给你找人了嘛，也不知道你有啥要求？这会儿看见你就好办了。”
“是吗，她都没跟我说。”
“跟嫂子说，你有啥要求？”
“还真有一个！”
“说！”
“一定得是个女的。”
“这话说的，我还能给你撮合个大老爷们不成？”
“开玩笑！开玩笑！”
三哥护妻心切地说，“你小子，嫂子都敢消遣了？！”
“不敢，不敢！我错了，嫂子。”
“不提点要求啊？”
“我都四十岁的人了，还提要求？”
“男人四十一枝花，你尽管提！”三嫂提了分贝说。
吴焕想了想，调皮地说，“能不能稍微漂亮点的，有点曲线的。”
“没问题！你三哥那健身房有的是小年轻、小漂亮，都是S形的。这事交给我啦！”
“那先谢谢嫂子！我得走了。”
“好，等我消息！”
“您用餐愉快！”
吴焕餐厅门口拿车，三哥追来，“吴焕！吴焕！”
“有事啊？三哥。”
三哥先是支支吾吾，“那个……”
“什么？”
凑前说，“你那个前妻，后来还见没见了？”
吴焕不是很愿意跟人聊起这事，“我们离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那个……前阵子，我朋友不是请客嘛！到“文明街”按摩，你猜……我看到谁了？”
吴焕不敢乱猜，也不想往她身上猜，“谁……谁呀？”
“就你那前妻，廖文英。”
“看错了吧？”
“我们之后还去了好几次呢，不会错！”
“打招呼了？”
“不能够啊！何况，她又不认识我。”
“那你怎么知道就是她！”
“她出那事的时候，她的照片不是被人贴满全村了嘛，我是觉得好看就藏了一张，印象可深了，怎么会弄错？！”
吴焕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三哥还在自说自话，“咳！老被客户投诉，怪可怜的！”
说完才发现那眼神犀利，“不是只有我藏了，好多人呢！”
吴焕的脸转了个向。
“还介意这事啊？”
“没有，我们都没关系了。”
“就是！我看你都准备过新生活了才敢跟你说的，不然这事我准备烂肠子里了。”
“老三——”
“你嫂子催我了，”他郑重交代，“可千万别跟你嫂子说我去那地方了！”
“不会！”
吴焕手里的车钥匙一下一下地戳着车顶，渐渐红了眼。
“文明街”，一点都不文明。不知道的人会叫它“文明街”；知道的人则会叫它另外一个更响亮的名字——红灯区！
是堕落？抑或无关场所，只是换种方式重新生活？
车驶到“文明街”，停在连个名字都没有的理发店对面。
生意倒是做得“光明磊落”，临街的是一大面玻璃墙。
文英正忙着给客户挠头按摩，左边客户一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大腿；闪避，不及！右边客户的魔抓将她一瓣屁股包了围，挣脱开！不让挑逗，客户觉得没情趣，也就没了兴趣！
只是，又该遭投诉了！
吴焕无能为力地将这一幕网入眼里。在这种情境下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吴焕鼻头一阵酸，酸上心头，熏了眼眶；不自觉地，泪直淌！
曾经：
吴焕刚买了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带文英兜风。
“老公，他们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你以后会抛弃我吗？”文英在车上问。
“不会！他们说的是别的男人，我会永远捧你在手心，绝不撒手！”
文英幸福地微笑。
“老公，他们说女人变坏就有钱，如果真有那时候，你会恨我吗？”
“不会！我会很努力地打造你想要的生活，绝不让你有机会变坏！再说，你要真变坏了，也是我没有本事，又怎么能怪你呢？”
回想着以前说过的话，越发泪流得凶猛！
曾经：
怀着儿子的时候，儿子在里面闹腾，文英撒娇：“你儿子欺负我啦！”
“等着，出来我收拾他！”
“老公，以后要是别人也欺负我了，你会怎么做？”
“我灭了他！”
文英很是崇拜地躺在吴焕怀里，幸福爆表！
画面越追溯，悲伤越难止！
曾经：
文英厌弃过麻将，“老公，麻将这么复杂又烧脑，我不想玩了！”
“没关系，我教你，你那么聪明，一学就会！”
吴焕在麻将桌上，又是另外一种风采。文英对吴焕的崇拜简直是一升升到最高层。
“这样是同花顺！这样是十三幺！像这样的，再抓个七条就是自摸了！”
“老公，你这么‘感化’我，以后我要‘腐败’了，你要负责！”文英逮着机会就撒娇。
“那我就收了你这‘妖精’，一辈子也休想逃出我的如来佛掌！”
……
想到那些美好的曾经、美丽的承诺；想到是他把她变成这样的，吴焕嚎啕大哭，久久无法释怀！
终于，拖着沉重的身子下了车，看着对面，望而却步！鼓足勇气，刚迈开来几步脚，里面出来俩人，而且顺便向老板投了个诉！
“又是你！廖文英！说你多少次了？能不能别这么矫情啊？都到这地方来了，装什么纯情？要不是给阿蓉面子，早就让你卷铺盖了？死样！不想干给我滚蛋！”一副老鸨德性的女人发着飙说。
文英低着头，领着骂。
吴焕身体在发颤，尾随着那俩男人！企图攻击！
一步、两步、三步……
“你们这两个混蛋，耍完流氓还投诉！”话落拳出。
“你是谁呀？怎么打人了？”一个被打，一个问着话。
“打的就是你们这种人渣！”
再出拳，人回了一脚；趴地，头破血流。
一对二，混打；二对一，往死里打！
围观的人多了，场面也就壮观了！
阿蓉打了晚饭进门，见老板掉“炭堆”里了，细声问：“又投诉了？”
“没事，习惯了。”
阿蓉会意地笑了笑，“明天还去学校不？”
“去啊，儿子明天篮球比赛，我要去送水！”
“切！这德行，还没送够啊？”
“是——啊——”
“人家又不知道是你？别犯贱了！”
“为我儿子，我愿意！”
阿蓉表面故意这么笑她，看她这么有奔头，心里是替她欢喜的。
（对吴焕，文英是不纠缠；但对儿子，一直没放开过。
这两年多，儿子什么时候生病了，什么时候受伤了，都一清二楚。因为她几乎每天都会去学校偷看，躲在一旁，等儿子放学。
今年夏天，儿子作为高一新生参加学校军训的时候，文英在学校门卫大叔的帮忙下，可是送了整整一个月的甜水。今天绿豆水，明天冰糖雪梨……换着样的供给。
每次吴松问起是谁，可爱的门卫大叔都会说：哆啦A梦！
因为文英拜托过，不能说。不然，儿子该不喝了。）
外面打架的声音大了，文英也探出了个头来张望。
“打了有些时间了，”阿蓉说，“在等饭的时候就听到吵了，在这条街，不都习惯了吗？！”
“对啊，每天要不找点‘热闹’，都不成“文明街”了！”
那处，警车带走了人。车内，吴焕往后看。
随着车子的前行与文英距离变得越来越远的吴焕，被打傻了似的，时而哭，时而笑！肿了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血，黏了刘海；破了皮的嘴角，终渐渐上扬。这般景象，耐人寻味！
他们的故事，在深秋里结束；说不定，又会在盛夏里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