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万历十五年》

题记：教科书往往会让人丧失分辨力，它给每个人都贴上了是非善恶的标签。

我是在深夜无眠时一遍遍翻起《万历十五年》的。无数次辗转反侧，心中涌起许多愤懑与苍凉，想表达却无从下笔，那一腔哀叹憋闷在胸口，跃跃欲试又难以喷薄而出。时至今日，那反复冥想之后的些许感触，堆积在记忆的深处，犹如空旷的草原在夕阳的余晖下无声而又奇异的摆动一般，歇斯底里但力不从心。

道德的桎梏

在这个具有悠久历史的国家中，道德几乎可以成为评判一切的最高标准。“司法制度极为简单，缺乏判决争端的根据。即使是技术上的问题送交御前请求决定，也要翻译成为道德问题，以至善或极恶的名义作出断语。”道德，似乎成了一种武器，来压制和逼迫所有人在自身的条框内，不准有丝毫的逾越。如何判断行为对错，是否能将为人处世收入眼中，道德是惟一的最高蓝本。张居正父亲去世，按照习俗应当丁忧守孝。而此时他肩负辅佐皇帝的艰巨任务，该如何做。辞官，不忠；不辞，不孝。我想，张居正肯定在复杂而又烦乱的道德门槛内外踌躇了许久。

与道德相悖的，是潜规则。朝堂之内建立起了道貌岸然的完美表象，光鲜亮丽的道德背后是尔虞我诈的丑恶，结党营私，贪污腐化。儒家的道德理论和官场的潜规则在这个偌大的封建王朝中互不干涉的并存着。

无党即君子？

《朋党论》中，欧阳修将朋党分裂开来。小人之朋，则国家乱亡；君子之朋，则国家兴盛。君子之交不能称其为朋党，小人同谋乃朋党耳。即小人有党但君子无党。我极度赞成欧阳公的看法，可反之却不亦然。

相对于大明王朝的整个体制，士大夫个人力量是过于薄弱的。出于安全感的迫切需求，他们需要结成集团来谋求共同利益。书中关于张居正任人唯亲的观点是，他在数以万计的官僚队伍和庞大的朋党之中是别无选择的。官员们缺乏正规的考核途径，这让张居正只能选用自己党内的人。然而这些人都习惯于潜规则的盛行，他们不是道德的楷模，对肮脏的潜规则乐此不疲。

可偏偏有人否认潜规则的存在。他天真的认为，这个王朝就是道德中理想的所在，如同儒教理论描述的模样一般，这个人，就是海瑞，王朝中的一朵奇葩。他是百姓眼里的英雄，也是政府的廉洁代言人。对潜规则熟视无睹的他成为了政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海瑞仿佛遗世独立于利益团体和朋党之外，一个人倔强的孤单着，执拗着他引以为傲的清廉和偏执，近乎疯狂地逼迫政府给他坐拥实权的高位。至高无上道德背后潜藏的肮脏，海瑞没有去思索，甚至没有让王朝在本质上得以转变的欲望，他一味地试图让其为他理想中的道德乌托邦，并以此为要挟，让统治者尴尬，让同僚们反感。所以他的死，让庙堂上下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教科书中体现的，是海瑞清廉贫困的一面，却将他漠视王朝症结的另一面隐藏起来。海瑞无党，但他真的是君子吗？

反思

一个朝代的灭亡并非是偶然的结果，它是冥冥之中隐藏着的必然。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会因为某个掠影而驻足。过于的一切，也都将是未来社会的另一种折射。如何存续的时间更久，应当是统治者思虑的。而评判一个朝代是非功过，却是当下民众的生活水平。道德在任何朝代下都会成为治理国家的精神途径，却无法作为百姓生存的滥觞。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也就是平常我们所说的饱暖思淫欲。生活富足了，精神才有追求。因此任何时候，百姓的物质生活都是不可无视的。

印象中的明朝，君权是过于集中的。从朱元璋除掉胡惟庸废除丞相开始，君王权力就达到了顶峰。明朝较其他朝代的明显优势，大概就是后期并没有牝鸡司晨的现象吧，这也带来了其强大的军事力量和广阔的疆域。张居正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也可以说是任人唯亲。海瑞可以说廉洁自律，也可以说是讪君卖直。因此每个朝代和每个人，我们都不能将其贴上是非善恶的标签。明朝也罢，张居正也罢，海瑞也罢，他们都是在权衡个人与朝廷利益之后，所做出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