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猫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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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又梦见他了。自从听说他喜得贵子的消息后,这已经是第三次梦见他了。看他眉眼里都挤满了笑的样子,我的心口犹如堵住了一块石头。”夏宇在日记本上写道。
最后,她做了个周日去看看他孩子的决定。
周日的早上,夏宇化了个淡妆,带着一顶咖啡色的鸭舌帽,肩膀上挂着一个黑色的挎包,黑色的挎包里装着一个浓眉大眼的洋娃娃。知道这个洋娃娃的朋友都说,这娃娃和她很像。所以她只要出门,就会带着它。
也许是没睡好的缘故,等她坐着出租车到达目的地时,她正在做梦,一个有关孩子的梦。
“孩子呢?我来看看孩子。”夏宇看着开门的贾友商一脸的诧异,他微张的唇散发着往昔的性感,只是她再也没法享受它了。
“谁来了,咋不请进屋呢?”一个细长得像针一样的老女人声音响起来,最后这人也出现在门口。
夏宇正要问好,话到口中被截下。
“你你,你不是那个谁来的吗,你来干嘛?”贾母细长的嗓音多了些尖锐。
“谁来了?”里屋间也响起了好奇的问声。
夏宇像推开两扇门一样推开了站在门口的贾母和贾友商。
而贾友商赶紧追上来,拉了拉夏宇的胳膊,声音低沉又严肃:“夏宇,我们早就没关系了,你别乱来。”
“我就想来看看孩子,你别紧张。”夏宇像是安慰他说。
贾母埋怨儿子不懂事,让前女友来干什么。
而他也来不及解释,一脸紧张地大步走向房间。
房间里传来了和谐的问候声,这问候声像是风中的风铃,清脆流响,却搅得他心神不宁。
“友商知道,他这个表姐,特别喜欢孩子。”夏宇给自己安置一个合适的身份说。
“是的是的。”嘴里应和着的贾友商,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夏宇的任何一个动作。反倒是他的老婆热情地把孩子抱在怀里,让夏宇一饱眼福,没有丝毫的防备。
两个女人是那么的一致,一致的嘴角上扬,一致的眼里流着光,一致地注目着怀里粉嫩的毛茸茸的小脸,这大概就是母性吧,两个充满母性的女人。
贾友商看着这一幕,心像是被揪了一下。他突然有些想走开,尤其是看到夏宇痴迷的样子。
夏宇有些颤抖的手指触摸着婴儿的手指,小心再小心。一阵奶腥扑面而来,不知道孩子是受到了陌生气息的影响,还是不喜欢被打扰,“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夏宇吓了一跳,这哭声好像是来自于梦里,真实而又虚幻。
她是多想抱一抱梦里的孩子,给他拥抱给他温暖,让他安心。可是她怎么努力都触碰不到孩子,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和撕心裂肺的哭喊。
而如今,孩子就在她的面前,触手可及。
“你干嘛,疯了吗你?”贾母看见夏宇强行抱走了婴儿,立马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的面前,把孩子抢了过来。
“我我,我想抱抱他。”夏宇看着床上有些惊呆的女人和愤怒的母子,语无伦次。
两次的挣与抢彻底惊吓到了婴儿,粉嫩的小脸一下子通红,像是天边燃烧的云,小嘴儿也魔法似地大张,哭出了狮吼般的威力。
一帮大人手忙脚乱,想要出力却只能干着急。
“不哭不哭,来,给你娃娃。”夏宇立马掏出了包里的洋娃娃在婴儿的面前晃,眼里满是柔情。
“他那么小,怎么会玩。”贾友商一下子夺走了娃娃。
贾母相对有经验,送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里,并让其喂奶。婴儿这才停止了哭闹。
“哎呀,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味啊?”床上的女人指着随洋娃娃从夏宇包里掉出的咖啡色的帽子。
只见那帽子里像是兜着什么,还一动一动的,然后“喵”的一声叫了起来。这一叫,只有夏宇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挣脱着贾友商的手,去捡掉在床上的帽子。
“不怕不怕,就是一只小猫崽,和他一样都还没满月呢。”夏宇抖开了帽子,把一只还没有她拳头大的小猫放在了女人面前。
女人一看到是猫,立马大叫起来。而一滴黄绿色的猫屎也正落在了女人的手上。
“她对猫过敏。”贾母怒吼,“赶紧把那玩意丢了。”说着贾母在抢夏宇手中帽子里的猫时,也把夏宇推出了房间。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贾友商不知何时出来了,他示意母亲去房间处理,而自己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手拿着洋娃娃,一手拉着夏宇下楼。
“我不知道她对猫过敏。”路上被拖拽的夏宇说道。
“我真的是来看孩子的,你知道我喜欢孩子。”她继续说。
“你知道吗?我最近老是梦见我们的孩子,他在哭,他一直在哭,这哭声快把我逼成了疯子”。
贾友商像是个聋子一样,对夏宇的话没反应,一张原本还算白净的脸此时因愤怒而涨红 ,两眼更是充满杀气,刚下楼,他就去抢夏宇怀里帽子里的猫。
“我看你就是个疯子,故意弄只野猫来。”
“我不是。”
“你就是。”说着贾友商把洋娃娃丢进了垃圾桶,还举起了另一只手做着要摔死手中猫的动作。
“不,你不可以!”夏宇来不及心痛垃圾桶里的洋娃娃,两眼充红,惊慌大叫。
贾友商从来没见过夏宇这般模样,此时他真的认为夏宇疯了,后悔让她进门,更对自己对她一时的心慈手软而懊悔。
“它那么小,还没满月,还在吃奶,和你的孩子一样。”夏宇几乎是乞求着说,肩膀也因抖动厉害,声音而走形,颤颤巍巍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的脚步。
贾友商迟疑了下,手却没放下来。夏宇伸手想接,却接了个空。
时间像是凝固了,把两个人定格成了石人,保持着你摔我接的动作,有三秒钟。
随后,夏宇的眼神再一次出现了变化,只是这变化像风又像水,令人捉摸不透。等贾友商看到这种变化时,夏宇以迅雷不掩耳之速往楼上跑,在大家都没想到的情况下抱起了正在熟睡的婴儿。
大喊大叫的,哭爹骂娘的,跪地求饶的,她都没听见,她只紧紧地盯着贾友商的脸。
那张曾陪伴了她五年的脸,那张曾差一点牵着她的手走进婚礼的脸,在泪水的洗礼下越来越模糊,直到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小宇,小宇,猫,给你。”贾友商煞白着脸,一点一点地接近夏宇,并小心地把小猫放在了夏宇的脚边。
小猫像是找到了依靠,立马围着夏宇的脚打着圈地转着,最后前爪扒着夏宇的一个裤腿,仰着脸,“喵喵”地叫个不停,像是个讨要抱一抱的小宝宝。
听着猫叫,夏宇果然低头看了它一眼,它仿佛知道似的,更加地急切地叫唤着,声音绵柔得像入口即化的棉花糖。
就是这种叫声,就是这种讨要抱抱的姿态,就是这种风一吹都能吹倒的体型,让她冰冻的心裸露在太阳底下。
就是在今早,她的包里放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带着一百种要报复贾友商的想法来到这里。
五年的感情,他说分就分了,她认了。为了事业,他让她做掉他们的孩子,她也认了 ,可是当他在她还没有恢复身体时,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跪在她的面前,为他让另一个女人意外怀孕求分手时,她才如梦初醒。
她曾绝望过要拿自己的生命来偿还孩子的命。也曾想给那个男人一刀,让他也尝尝挨刀的滋味,她甚至想过抱走他们的孩子,让他们也体味失去孩子的痛苦。
可是她在这个初夏的早上遇见了初夏。
就在这个早上,她坐出租车的路上,仅仅是稍眯了片刻,她又梦到了孩子,为了调整情绪她不得不在附近的公园坐下来。
一只还没有巴掌大的小猫出现在她面前。当它蜷缩在一起时,毛茸茸地像个毛线球,可是它全身颤抖,它不得不撑着身子颤颤巍巍地寻找着可以依靠可以取暖的地方。偶有脚步停留,当它摇摇晃晃想要靠近时,脚步却躲开了。有几次,鞋子和它擦肩而过。
她就那样看着它,看它瑟瑟发抖着前进,看它几次摔倒又爬起,看它朝着自己走来。终于,它像个醉汉一样东倒西歪地走到了她跟前。
它蹭着她的鞋她的裤管,不停地喵喵地叫着。看见它可怜地模样,她又想起了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一直在哭,在她的梦里哭,在她的心里哭,在她的生活中哭。
“啧啧,还没满月就被丢了。”路人砸吧着嘴巴看着小猫说道。
“我的孩子也是被遗弃了,还挨了刀子,他一定很冷,很饿,很疼,很害怕。”夏宇听到路人的话,心像是被捅了一刀。
当她再看向小猫时,她直觉地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是的,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来让她赎罪了。
“我们相遇在初夏的早上,以后你就叫初夏吧。”两股热流分别从她的眼角流出,她抱起了猫放在她的怀里说道。
那一刻,她所有复仇的想法都被搁浅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照顾它,给它一个家。
可是贾友商却要摔死它,他杀了她的孩子,现在还要摔死她的猫。
“喵喵,喵喵。”就在她心中的烈火熊熊燃烧之际,小猫继续蹭着她的裤管求抱抱地叫着。
“小宇,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是我负了你,是我伤害了我们的孩子,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可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是无辜的,你别伤着他,好吗?”贾友商弓着身子,低着头,带着哭腔的声音乞求道。
夏宇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模样,发出了一阵冷笑。她不理会贾友商,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哭的太累了,此时的婴儿在如此噪杂的环境竟然酣然大睡,平静得如一条小溪,涓涓而流,又生生不息。
“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他也和他差不多大,也和他一样美好。”夏宇想着,眼里又泛起泪水。
她蹲下来,伸出了颤抖的手。
而此时,贾友商的脸像一张白纸,他以为她要掐死他的孩子。
就在他准备扑过去的时候他却看到她勾起的食指,轻轻地在孩子鼻翼上刮了一下,小婴儿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温柔和爱意,竟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