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思

娇美月季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

都说这个清明不要只晓得“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句诗，得换句更显儒雅博学，不敢免俗，便想起颇为喜爱的冯延巳的词。

故乡没有杏花雨，倒有满川游丝，风雨中挺拔，亭亭玉立；也有清明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仿若情人轻语。泥地湿漉漉的，乡村清一色小洋楼挨挨挤挤，争奇斗艳。乡音入耳，顿感亲切和陌生，亲切是想起过去未免舒心一笑，陌生的是如今他乡是故乡，回乡却有做客之感。

回乡清明一定要去爷爷墓前看看，虽然家中长辈都已经挂青过了，但我还是想去看看，奶奶也不停絮叨“是的，你爷爷生前最疼你，当然得去……”

小妹也跟着我来了这，她是第一次来。

依然是如火的满山杜鹃花，刚下过雨，山路陡滑，人踩出的路旁幸好都是粗壮的松树，我们一路攀爬往上，走过一排排砌得整齐光鲜的坟墓，然后到爷爷长眠之所，杂草已被整理，这还是当年父亲在第一年清明时重新铲然后铺的草皮。

逝去十几年，好像没什么悲伤，如果说《coco》是要摆相片来让亡灵过河与家人团聚，那我们中华儿女便是扫墓，仿佛我们过河给他们打扫房间，请亲人们喝美酒等。

“爷爷，我来看你了……”一言即可。

看着纷飞的纸钱，想着一件件往事，不由想着珍惜当下吧！

因为减肥的缘故，在长沙我便少饮食，清淡过活。但回到家中，外婆杀鸡，奶奶腊肉，都是美味，按照心性，自然抵得住这无边诱惑，但看着长辈们一遍遍询问“好吃吗”“还想吃什么”“要不要吃鸡蛋”中，我那毫无意义地减肥说过几次便不说了，亲人们既然喜欢看我大嚼特嚼，喜欢看到自己做的美食被晚辈以吃光的方式夸赞，那我就顺水推舟，果然她们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而我归了长沙也没增重。

还去看了自己第一届学生，他们很好，我们有说有笑，衷心希望这份师生情谊能一直都在。有心教书，用爱育人，我很开心。

当然也不是没有疙瘩事儿，性子本就不喜欢串门拜访，每每回到村中，我就喜欢窝在家里听奶奶说些家长里短的，谁家有红白喜事，谁家又攀了好人家等等。可我还有一位小奶奶（爷爷弟媳）在家中带孙子，按理说我应该前去探望并且给点孝敬。但想起当年家贫之时，他们冷言冷语（因为家贫可能我性子比常人敏感）曾让我厌倦，在我工作后便很少去她家了。

然后在回镇上的客车上却遇上她了，带着她孙子，流着鼻涕。

“小奶奶，您也在呀！车票钱给了没？”毕竟是长辈，得率先给她问好，其实此刻我有些悔意的，毕竟小爷爷当初对我们也是挺好的。

“已经数了，现在你在外面发大财，哪里还记得小奶奶呢，哼……”此语一出，我也不好说什么，但心里有点不舒服，也不再搭腔。

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青山绿水，我眷念着，看着那天边飞过的小鸟，我也眷念，还有那满是泥淖的黑塘，黑塘里浮着的白鸭，甚至是岸边的发出绿芽的木槿花等等，我都眷念，可唯独当年在我那敏感生活里留下划痕的，我一点儿也不眷念，也不愿去将就，固执得像头牛。

所谓亲情，越不走动越淡，我其实就是不想与你们走动了，所以淡就淡吧！

所以在下车之际，想等着给她孝敬，没想到她中途下车了，我笑了笑。阳光撒在身上，各自安好。

而在家里的他，一遍遍低诉: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是的，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