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堂旧事
故居的老堂屋已于几年前就拆毁了。如今只能见到它的宅基,并通过回忆来留恋它昔日的风采。
故居的老堂屋是家族老宅的一部分。老宅是前辈们建的,只有平房,黑压压地占着整块地。白的墙,灰的瓦,咿咿呀呀的大门。老堂屋在老宅的西北角,堂后是大片的树林,有各种各样的树。老堂屋和树林,构成了我童年的乐园。
与整片宅子比,老堂屋很小很小,小的以至于在夜里,挑一盏油灯就能照亮整间屋子。尽管它很小,然而在老宅中的地位却举足轻重。它担负着家族议事聚会和祭祀的重任。这在上辈人的眼中,是神圣的,不容侵犯的。
跨进老堂屋的大门,直入眼帘的是西北面墙壁边一张结实的供桌,和悬在墙壁上的神龛。供桌两边各一张太师椅,龙首,凤尾,虎爪。再加上南北面各一排精雕细刻的木椅木凳,构成了老堂屋简陋而朴素的陈设。由于烟熏火燎加之岁月的磨砺,使得老堂屋中的每一件陈设,都透出了一股古色古香的味道,直到后来小叔在老堂屋中装上了电灯和其他的现代设备。
老堂屋的门开向东南,不知道建造老宅时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大概一定有吧。大门两旁向前延伸着两派厢房,爷爷奶奶就一直住在西南第一间厢房里,父亲叔伯们分列左右。
后来,在奶奶去世不久,小叔三叔相继搬出了老宅,再不久,我家与大伯家也搬离了老宅,我金色的童年也随之结束了。爷爷却坚持要留在老宅,守护着这方净土。
离开老宅后有超过一年的时间里,我总是因为种种或主观或客观或真实或虚伪的原因,竟再没有回过老宅,再没有回过老堂屋。我无法想象出每一天黎明的雾醢中,爷爷单薄的身影跨出偌大的老宅,跨进一片明丽的鸟语与清新的乡村气息;我无法想象出每一天落日的余辉中,步履蹒跚的爷爷跨进深深的庭院,推上老堂屋的大门,留下偌大的老宅沐浴在金色的光彩中;我无法想象出夏日午后聒噪的蝉;我无法想象出冬日长夜幽冷的星……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老堂屋常勾起了我对金色童年的回忆。回忆孩提时与堂兄弟妹们在老堂屋里藏猫猫,过家家;在堂后树林里荡秋千,摘果子;乱瓦砾中挖蛐蛐;麦秸秆中捉蜈蚣。出于恋旧,多次,我逃回老宅,逃回老堂屋,来寻找童年的足迹。我知道,无论我离开多久,老宅,老堂屋,和爷爷一样,永远迎接着我。
恋旧也好,逃避也罢。我扯掉了老堂屋中的电灯电线,驱逐了所有不属于老堂屋的现代物品,又从爷爷的厢房中找到了硕果仅存的一盏油灯。栓上老堂屋的的门,挑亮油灯,依偎在爷爷的身边,听爷爷讲很老很老的故事,象童年一样,重温儿时的温馨。
老宅终于要被拆掉了,老堂屋首当其冲。在奶奶去世周年忌日后的几天,老宅的大片房屋被拆掉了,也包括老堂屋。拆迁动工的那一刹那,爷爷流下了眼泪,伴随着连连叹息。随后,我也流下了晶莹的,涩涩的泪水,划过我的双颊。除了安慰爷爷之外,我还能做什么?那晚,我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我闭上眼仰面躺在椅子上,脑中一直浮现出爷爷泪流满面的情形。我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或该做些什么。
不久,拆毁的宅子和地基便被叔伯们平分了,并种上了蔬菜。
…………
如今,老堂屋被拆已经很久了,高大的白杨也已经被伐掉了,只留下了脑海中那永不磨灭的回忆。
老堂屋,有我的欢乐,也有我的忧愁。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
再见了,老堂屋;再见了,老宅……
陈堂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