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老张的烦恼(后续)
老张准备贷点款,去银行打印了最近一年的流水清单,回家搁在一旁。其妻陶静拿过清单,下意识翻过几页,突然看到几条不同日期深夜两三点的转账记录,回想到那几天老张都是深夜很晚才回家,眼神中不由闪过一帧帧不可描述的画面,顿觉五雷轰顶。
老张见陶静盯着清单看得目瞪口呆,猛然意识到什么,头皮一紧,打开房门便想要溜之大吉。
“张祥!”背后传来陶静字正腔圆的喝斥,“想跑是吧?你要敢跑,我就去你学校闹。”
老张闻言,脚底像粘了胶水,再也挪不动半分,只得缩着脖子回屋。
“来!”陶静坐在沙发上,指着一旁的空位置厉声喝道。
就一个字,把正要躲进卧室去的老张吓得一个哆嗦。
老张跟何芬离婚娶了陶静以后,享受了好一段妙不可言的幸福时光。
一开始,在家里任意地方,只要陶静朝他玉指一勾,朱唇一呶,但听一个“来”字,老张便乐得战意勃发威风凛凛,舞动一条烂银枪,左奔右突,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总之陶静令旗一挥,战鼓一响,老张纵孤军深入亦万死不辞。
时间一长,他的表现便有些力不从心有些明显拉跨,正如他同弟弟张瑞吐槽的那样“他又不是石油,一钻就有一钻就有”,于是开始找借口缓交甚至不交作业。
但陶静正值妙龄,生机蓬勃的庄稼地哪能老是硬生生荒着不耕耘旱着不灌溉?见老张每每消极畏战,她便有些郁郁不解,并暗暗私下查证。
没曾想,今天终于被她发现了端倪。
深更半夜的,每次都是三五百整!这绝对是花到“海鲜商人”身上了。
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账王八蛋!
“你坐下!”陶静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让自己尽可能显得温柔些。
老张哪敢离得近了,他把半截屁股放在了离陶静最远的贵妃扶手上,低垂着头不敢看陶静,心里冒出来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这也太霉了吧,打印个流水,竟然主动呈上证据,早知道就不揣回家了。此刻的陶静要是发起三昧真火来,他们住的这整栋楼都得翻个个儿。
婚前的陶静也还算得上是小家碧玉恬静可人,但如今嫁为人妻,被寒来暑往一睁眼就是千篇一律的柴米油盐这么一折腾,骨子里的傲娇很快被人间烟火熏得个七晕八素支离破碎,反倒是脾气见涨。
虽说他老张大小也是个处长,陶静好歹在出版社工作,夫妻俩收入还不算差,但老张为了和前妻离婚,一通捣鼓,一阵霍霍,手里的银子业已所剩无几。
从长远计,他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了陶静。但没想到陶静卡钱比卡脖子还紧,每支出一分一厘,都得经过她的首肯。老张烦躁得不行,只好瞒着陶静从自己炒股的小金库挪钱花。
结婚的时候,老张曾经信誓旦旦,说他永远不藏私房钱。
没想到百密一疏,纸里包不住火,终究还是被揪住了辫子。
“说说吧,啷个回事?”
陶静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虽然她知道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啥子啷个回事?”老张死到临头兀自嘴硬,他决定见到棺材再说。
“你我都是文化人,我们不兴刑讯逼供。”
“你说到底啥子事噻!你不说我啷个晓得你说的啥子也?”
老张电影看多了,起码的应对还是晓得的,反正就一个顾左右而言他胡说八道东绕西绕,所以《大话西游》里面唐僧的说辞信手拈来,拿腔拿调的样子颇得罗家英真传。
“别逼我,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陶静咬着牙,故意把嘴角翘起来,让声音依旧维持在一个堪称温柔的维度,“你晓得我的政策是坦白从宽。”
“啷个一个宽法?”
见陶静微翘的嘴角下面高高的胸脯一起一伏,老张不由心里一漾。很久不见陶静柔情似水的样子了,他的内心突然活泛起来。他想了想,横竖是个死,不如在死之前舒服一下。他觉得在扶手上坐着极不舒坦,便顺势一倒趴在了沙发上。如此一来,他的上半身离陶静就很近了。然后他仰着头,伸出手搭在陶静的大腿上,手指轻轻一挠。
换在以往,两人之中谁要是这么来一下明示暗示,就表示“战事”即将旖旎地展开。未料老张这一挠,果真拉开了战事。
“啪!”
陶静冲着老张仰起来的脸,抬手就是狠狠一抽。
老张心里正酝酿花花绿绿的好事儿呢,突然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耳光,瞬间懵逼,一时不知道该捂脸喊痛还是该大声喊冤。
好半天,他才坐起身来,望着陶静愤怒地问:“你啷个打人呢?”
“我啷个打人,你不晓得迈?”陶静刚才狠狠甩了老张一巴掌,此刻依然怒不可遏,见老张竟然冲她大声叫嚣,便霍然站起身,放开嗓门咆哮起来,“你还不清楚你干了啥子天怒人怨的好事?”
“我晓得我还问你,我白痴迈?”老张也狂躁起来,大吼着回道。
“你个臭不要脸,你个乌龟王八蛋!”陶静的愤怒值直接爆表,抓过流水清单往老张的脸上砸过去,骂人的话也随之四下抖落,“你个白痴混账,你个流氓臭狗屎,你个挨千刀的乌龟王八蛋,你个白痴混账,你个流氓臭狗屎......”
陶静原本希望像站街泼妇那样叽里呱啦地骂个痛快,但几句耳熟能详的热门词汇一用完,脑瓜里竟然没其他别的词儿串烧,只能尴尬重复,于是便僵在原地。意识到自己准备不充分,甚至连言语上都不能给老张以沉重打击,陶静更觉灰心难受。
老张闻言,感觉自己真的如同陶静说的太混账太臭狗屎了,实在千不该万不该犯错。
“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陶静突然呜呜地哭起来,“你各人摸倒良心说,买菜做饭洗衣抹地,什么时候要你动过手?我是对你爸不孝了,还是对你家人不敬?”
看陶静梨花带泪委屈吧啦的样子,老张竟无言以对。陶静说得都没错,作为妻子,她是尽职的,作为儿媳,作为兄嫂,她也无可挑剔。
“你要什么花样我没配合你?要什么姿势我没满足你?”陶静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这样的遣词造句恐难以过审,便坐下身来,挥着两只拳头往老张身上一阵乱锤,“你个挨千刀的,你啷个要去PC?我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呀,年纪轻轻嫁给你,你还不知道珍惜,隔三岔五在外面鬼混......”
未待说完,陶静已经崩溃到不能自已,抱着老张泪如雨下。
“我的个天,你这是啥子逻辑?”
老张听完秒懂,他突然推开陶静,弹起身来狂笑不止。
“我那是打麻将输了。”反正已经被陶静发现了,老张索性说个清楚明白,“和张三李四王麻子赵大疯批他们几个,你不信可以问。”
陶静止住抽泣,抬头望着老张,眼里闪着泪花,狐疑地问,“为什么总是三百五百的?有那么巧?”
“他们也都这么笑我,说我的成绩非常稳定!”
“我怎么有点不信呢?你确定没有出去招P?”陶静盯着老张的眼珠子一眨不眨,想要要从他的眼睛里找到答案,“你那段时间都没有碰我!”
说归说,陶静的眼泪总算止住了,嘴角开始恢复了向上的弧度。
“不信你看微信聊天转账记录。”老张摸出手机递给陶静。
那一段时间,一到夜里,为了躲作业,老张便约人喝酒,等陶静睡下才摸回家,轻脚轻手,跟做贼似的。老喝酒又不是个事儿,后来便换做打麻将,一来二去,老张的麻将竟然成瘾了。
“对了,你哪来的钱?”陶静猛然发现一个新问题,立即松开吊着老张脖子的手,眨巴着两只媚眼厉声问道。
老张想到结婚时候立下的誓言,不禁大惊失色,便粗暴地掰开陶静的手夺门而出。
“行啊,张祥!”陶静的声音在身后不紧不慢地响起,“有种出去了就别回来,看我还让不让你上床。”
老张瞬间投降,举着两手掉头进门:“我偏不出去,我现在就回来,我偏要和你唱反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