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清叙语》128:探索梦的象征

前面讲了探索梦的本质、探索梦的功能、探索梦的结构，这一讲来到探索梦的象征这一主题。如果把解梦看做一场旅程的话，那么“梦的象征”无疑是比较核心的一个景点，也就是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

开始时，我们必须明白“象征”到底是什么？或者说需要把“象征”以及容易跟它相混淆的其他概念加以区分。

看看上面这个图，最上面的是两个甲骨文，就是象征两个字。先来看这个“象”，“象征”的象，从象形字来看它就是大象的象，也就是说“象”作为名词，它本意就是大象，只有这一个意思。它延伸的意思，是“形”，“形状”的“形”。所以有句话叫做“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意思是最美的声音就是听起来无声响，最美的形象就是看不见行迹。说明这个“象”跟“形”有关。

再看下面这个像，这个字加了一个单人旁，就是我们“照相”的像，那么这个“像”的本意就是画像，就是“画出来的像”。既然是画出来的“像”，就有一个所谓的像不像的问题，所以这个有单人旁的像，它有一个“相似”的意思。还有一个“相”，就是右边这个“相”，一个木子旁的木，一个眼睛的这个目，它还可以读“相（xiāng）”，相互的相。如果读一声的时候，它是交互的意思。如果读四声的时候，它是样子，比我们我们说面相、凶相，就是这个“相”。为什么要把这三个字讲的那么清楚呢？因为汉子本身它就是象形字，荣格称汉字为“可读的原型”。所以同音字，或者说这种每个字的来源、它的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这里呢，要解释一下，在汉字简化的过程中，1956年的时候，把象当做像的简化字，这个其实造成了使用上的一些混乱。所以在1986年，又发了一个《关于重新发表（简化字总表）的说明》，里面又废除了这个字的简化，但仍然造成了至今为止这两个字使用上的一些混用。

“征”是形声兼会意字。从彳，正声。彳为表示道路意义的"行"字左半，亦表道路。

总结来说，“象征”由两个要素组成，第一个就是它必须有一个象，就是说要有能够被观察的一个东西，比如说大象的“象”。第二个，它又不仅仅是这个象本来的意思，它又有一个“征”，“征”的意思，前面说了，会意字，就是它能够“去到”或者说“归集”某一个其他的意义。所以两个要素：第一个需要有一个象征体，第二个有一个指向的意义，就构成了“象征”。

我们搞清楚了这些字之后，我们要区分三个比较容易混淆的词，就是“比喻、符号和象征”。

比喻一般指什么呢？就是说指的是两个同类事物的夸张，比如说形容一个女人胖，就说她水桶腰；形容一个人脸红害羞，就说他脸红的像猴子屁股，比如说一个人的脸比盘子还圆。但不管怎么说，人的腰不可能跟水桶一样，一点儿弯没有；脸怎么红，跟猴子屁股也没法比；脸也不可能比盘子还圆。这是一种夸张的表达，人的脸和盘子是两个不同的实物，这种就是比喻。再比如说“多如牛毛”，它也是个比喻，牛毛有很多，但是有多少呢？可能数不清，但是至少牛毛它也是可见的这样一个东西。

符号是什么呢？符号是指用一件东西指代另外一个确定的东西。金银天生是货币，货币天生不是金银。所谓货币的定义是什么，商品交换的等价物。所以现在的纸币，就是一种符号，它本身没法和商品等价，但它是货币的符号，它可以指代跟它面值相等的商品。从这个可以看出符号的特点：指向已知的东西，但这个已知的东西可以跨两个完全不同的一个范畴。比如这个100元面额的货币，虽然它就是一张纸，但是它可以指代任何跟100元商品价值的东西，香烟、白酒等。但如果没有这种约定，比方说国民党政府倒台了，法币就失效了成了废纸一张，约定失效了。

象征是什么？象征有广义的和狭义的两种意思。广义的层面，象征是指一个东西指代跟它不同的另外一个东西。按照这个定义，象征包括“符号”，也就是说所有的符号指示象征的一个部分或者一个种类。所以我们今天为了区别，指的是狭义的象征，狭义的象征有什么特征呢？它一般代表着本体之外的某一个“抽象的”意义。比如“火”象征“能量”，而能量本身不能被直接观察到，所以象征具有指向抽象的意思。

现在来看看象征和梦之间的关系。我们的梦和我们清醒时候的意识相比，它明显具有一个阴阳对立或者二元对立的一个概念。

请看上面这张图，首先建立意识与潜意识联系的“咬合点”就是我们一般所说的体验和感受。通俗的说就是我们需要通过体验和感受建立意识与梦所代表的潜意识之间的连接。比方说，我昨天梦到海怪来追我，一种被吞噬的恐惧感。其实海怪吓得那个你不是现在说话的“你”，而是梦中的 那个“你”。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们还是把前面提到的关于荣格那个梦，再说一说。这个梦是1909年荣格和弗洛伊德一起受到美国克拉克大学的邀请，去美国讲学的时候，他们一起同行。同行了多久呢？同行了大约7个星期，七七四十九，将近50天的时间。这两个心理学的大咖，又都是梦的专家，他们在一起有很多的沟通和交流。其中就是互相解梦占了很大的比重。有一些交流，也有一些冲突。其中就有一个关于荣格梦见自己老房子的梦，从二楼走到一楼，又从一楼走到地下室，然后从地下室走到墓穴里面。然后在墓穴里面他发现了很原始的两个人的头盖骨。

由于弗洛伊德认为潜意识的来源是对意识的压抑，梦是被压抑圆满的满足，这是精神分析学说的基本原理。也就是说，潜意识的内容曾经是意识，是一些你曾经知道而又无法面对的东西，压抑到潜意识里面形成矛盾和冲突。而荣格不这么认为，荣格认为潜意识是由集体无意识和个体无意识两个层面构成。集体无意识的内容是原型，个体无意识的内容是情结。原型有可能是意识从来没有感知到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由于他们俩对潜意识的来源持不同的看法，造成对梦境的意义以及梦工作的方法，乃至关于梦学说的理论框架都是不同的，当然他们也有相同的地方。

弗洛伊德工作这个梦的时候，他反复启发，问荣格“关于这两个头盖骨你是怎么想的？是谁的头盖骨？”荣格很清楚弗洛伊德的意思，是让他承认潜意识里希望谁死亡。我们说理论都是落后与体验，或者说理论都是为了解释自己的体验而创立的。因为荣格的体验跟弗洛伊德不同，所以荣格不是很认同弗洛伊德的理论观点。但由于那个时候弗洛伊德对于荣格来说，即是一个长者，又是一个权威，所以荣格就迎合了弗洛伊德。在荣格自传里，荣格说他“对弗洛伊德的意图做了屈服，说那是我的妻子和妻妹的头盖骨”。但实际上，荣格本人他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他有自己的独特体验。顺便说一下，荣格是因为他在词语联想上面的研究，他是被独立邀请去美国克拉克大学讲学的，并不是一个随从或者类似的这样一个角色。

然后我回过头来再看这个梦，我们看看弗洛伊德是怎样使用这个意象的。头盖骨肯定是死人的头盖骨，弗洛伊德就把它指向是荣格潜意识里有某种愿望，就是希望谁死。弗洛伊德实际上是把头盖骨的意象当作“符号”来使用。也就是说他认为荣格压抑了他潜在的对谁的攻击性，而这个时候由梦展现出来，这就符合了我们刚才说的他们俩个对潜意识来源的这样一个根本不同的看法。

但荣格根本不是这么看的，荣格他认为地板代表的是潜意识的第一层，然后逐渐的在洞穴里发现的原始文化的残存物，这种很原始的东西，他认为所代表的是原始精神的一种象征。所以我们说弗洛伊德把人从对神的崇拜中还原为活生生的人，而荣格从活生生的人里面发现了神性——集体无意识。他们对这个意象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荣格认为这四层阶梯，代表着意识的不同时代和阶段。这种基本的分歧当然还有其他原因，可能是他们两个最终不得不分道扬镳的一个原由。而且，因为这样的一个分歧，弗洛伊德一直认为“梦”它有伪装。而荣格不同意这个说法。我们还是那个观点，理论是为了解释体验而创立的，不同的体验创造不同的理论。从某种意义来说，我更认同荣格的想法，因为我跟荣格有着相似的体验。梦根本没有伪装，之所以梦有伪装是因为我们不明白梦的语言，也就是我们不明白梦中的象征意义。

通过刚才的例子我不知道大家是否清楚了“象征”它是怎么来使用的，象征作为梦的基本语言，所具有的重要性。“象征”它可以指向一个抽象物，一个物质世界所不能直接观测到的事物，比如能量啊，精神啊，爱呀，死亡啊，重生啊。这就使象征有一个非常重要，也非常厉害的一个强有力的一个功能：“象征”可以使我们摆脱“象”。换句话说，象征可以使我们摆脱物质的局限，那这种摆脱本身就是一种解脱，也就是说无论你的现实生活，特别是你的梦境，或者说首先从你的梦境开始，你梦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你不明便你为何森么要做这样的梦，但是如果你能从象征的层面去理解的时候，它的意义就会在“象”背后呈现。那么这个是什么呢？这个就是一种“见相离相”。见相离相的相不是这个“象”，但在梦的工作中，意义是一样的。

然后我们再回过头来看，梦是什么？

这个时候我们再来理解梦中的意象，应该把它看做一个中介物来理解，也就是梦有一个“发送方”，就是梦的导演，尝试跟意识链接、沟通。它通过什么链接呢？它必须通过意识所熟悉的、可理解的一种对世界的认知手段，那就是感官，所以它推送这个意象来被“梦中的我”的感官所觉察。但是它为什么让你梦到这个，不梦到那个呢？这个意象选择后面承载了信息，它的规则就是象征的语言。象征的意义是自动“汇聚”的，而且这种自动汇聚有文化差异，比我说我们中国人认为龙是非常好的，“飞龙在天”‘“龙马精神”，那我们中国人梦到龙，可能是有某种方面的象征意义。但在西方的龙可能就不是这样，长相都不一样，可能跟残暴、邪恶啊等有某种关系。所以说同样的一个意象它可能有着不同的象征意义。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种象征的见相离相的特点使得我们可以利用梦中的意象，又摆脱意象对我们的限制。相当于说我们通过理解了象征把这个意象消化了。就像你吃下去任何东西你最后不能直接使用哪个东西本身，比如NIIT吃了一块肉，这个肉本身不能使用，必须被你消化成能量你才能使用。梦也是一样的，梦中的意象就像是食物。怎样才能把这个力量，这个信息解读呢？必须通过象征来消化，或者通过意识层面对象征意义的领悟。

“象征”可以指向已知也可以指向未知，象征本身不能被创造。我们说象征不能被创造是指它不能被意识来创造，比如谁说我们现在来创造一个象征，不可能。所以象征的特性：

第一，这个象征物它必须是能看到、能摸到、能听到的，必须对感官、对主体而言是能够被感知的；

第二，它又往往指向一个未知或抽象的意义。

梦中意象的制造过程，就是梦的导演根据象征的规则，按照现实世界模拟了可被意识所感知的一些意象，这样你才能去感知去体验，这些意象才能成为被认知的“客体”，那就要求我们在与梦工作的时候，我们必须要逆化这个模拟的过程，也就是说那边梦的导演把某种意义才把它“做”成了意象，以梦境的形式推送过来，让我们的意识体验并记住了梦，我们要理解它的意义还是得按照象征的规则去把它消化和解读。这就要求我们在用象征来与梦连接的时候需要非常的小心，不能仅凭意识去思考、推理出象征的意义，而一定要结合身体的感受和情绪，所谓的正心诚意，有所为有所不为，等待象征的意义自动浮现。

我们刚才已经说了意识与潜意识联系的“咬合点”就是我们一般所说的体验和感受，梦与现实的共同点就是感知意象，也就是说体感和情绪是共同的，然后意象是象征的。对于象征，还需要理解的一点是，象征不但可以传递信息，也可以传递能量。比如梦见子宫的梦，在子宫里很安定，很踏实，对成长有非常大的治愈作用。

再比如有人在梦中梦到了阿尼玛和阿尼姆斯的原型意象，其实“原型”本身就是一个象征体系。做过这样人的梦就会感到一种巨大的感召力，这种感召力使得你即使在梦醒之后，可能还会有一种时空恍惚的感觉，就是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真实。而且这种象征物所带给你的能量，让你有一种想去付出，想去连接，有一种跃跃欲试、心潮澎湃的感觉。所以这个“象征”本身它不但有信息还有能量。我就曾做过雌雄同体的梦，有机会和大家分享。

再总结一句就是，“象征”它可以把所有一些看起来杂乱无章的，无论你现实中的还是梦境中的，好像各不相关的意象，建立一个内在的关系，并且把你的生命各个子系统统一整合。所谓的子系统就是你的身体方面、你的意识方面、你的灵性方面全部通过象征的语言，进行统一整合。象征提供了一种互相交流、整合、连接、显化的这样一个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