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就是你！（下）
(原创)就是你！（下）
王家村处于半山腰——房子铺满了整个半山腰:“张助理，你和李干事住在村口王川家。这里地势平坦些，离大队部也近。”王家村大队的王书记虽近六十岁，可对小张和李干事毕恭毕敬的。
“王书记，在你的地盘上一切听你的！”小张应道。那时候驻村干部如果过夜是住在农户家中。王船家在这个村的村口，距离大队部只有不足五十米。到了王川家，小张一看就明白为什么被安排在这——王川夫妇已经四十多岁，却没有子女，虽然他们家只有三间房，却可以腾地方住人。王川夫妇对小张和李干事两个人很热情——公社干部住在自己家，有钱和粮票补贴自己。还有村干部安排的人家都是自己靠得住的人，增加自己家在村里的好名声。另外，与公社干部混个脸熟，到时候好办事！真可谓“一举多得”！
小张收拾好行李，与李干事回到大队部开始工作，小张先差账目，发现王家村虽大，却大部分是姓王，只有极少数杂姓，村干部没有大的问题。工作很顺利，小张天天与村民一起劳动，利用早上晚上“四清”。
第五天半下午，王书记到山上干活儿的地方找到小张:“张助理，公社刚刚来电话，请你今天务必赶回去传达上级文件。”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王书记！”小张笑着说。
“哦，哦，不用谢，不用谢！哈哈……”王书记憨笑着，“张助理 你快点走，天不好，我给你准备了一把伞。”说着递过一把黄色的油布伞。
“啊，谢谢！”小张接过伞，和李干事打了招呼，赶紧去住处收拾一下回公社，这时春雷阵阵，乌云也低低的压下来了。
小张这个人胆儿小，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有些紧张，而当时是狭窄的土路。出村不远雨点滴落下来。天色已昏暗下来，小张撑开伞加快了脚步。
再向前不足两里路，路边是一片小树林——是北方常见的刺槐树，是矮趴趴的丛林式的，黑魆魆的。小张心里越发紧张，而此时雨更大了，道路也愈加泥泞，小张蹲下身将鞋子脱下——他是苦出身，不舍得雨天穿鞋，一只手提着鞋子，一只手打着伞向前走。
“就是你！就是你……”小张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凄厉的女人喊声。他回头一看，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在他后面不足三十米的距离追自己。小张撒丫子就跑，也不顾及脚下有石子硌脚。女人追小张跑了不知几里路，一边儿跑一边喊嗓子都喊哑了:“就……是……你……。”
小张一路狂奔，即使后面没有声音了，也狂奔不已。这一路还路过两个村子，可下着雨了，加上天暗下来街上没有人。小张一路狂奔到公社，回到了宿舍，惊魂未定休息了近一个小时才回过神。好歹脚上一层老茧，没有大问题。小张洗洗脚去参加会议，也没有向别人提及一路的窘态。
第二天上午回到王家村儿没人时，小张问王川:“王大哥，你们这是不是有个疯女人？”
“你碰上那个疯女人了？”王川一脸平静。
“啊，真有疯女人啊？你知道？“小张惊讶的张大嘴。
“嗯，她是俺们村儿的，叫春娥，是十里八村的俊俏闺女。前两年她男人不要她了就疯了，因为打离婚那天下雨，所以一到雨天，就出来撵男的，还叫喊‘就是你！’”平日里木讷的王川今天头头是道。
“那，那，春娥俊俏，她男人为啥还不要他了？”小张有些不解。
“嗨，他男人在部队上被个当官的闺女看上了，攀高枝，揪龙尾巴去了呗！可怜呐，春娥是我自家的妹子。俺们王家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俺们去砸了那个王八蛋的家，可那个王八蛋当时不在家！后来听说王春哥(“王春”是王书记的大名)，还被批评了一顿。说，说俺们“破坏军民团结！”啊啊！啊呸！”王川义愤填膺。
小张如同听天书一样呆在那里……
老张的仕途不顺也与这个叫春娥的女人有关系。那时候的小张，“四清”完后回到公社，将此事反映给孙书记和林社长。
“小张，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孙书记二人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孙书记开口对小张说。孙书记不仅仅是嘴上这样说，他心里也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上一次王家村的人去打砸那个负心汉的家的事情后，是地区批评县上，说这是“破坏军民关系”。自己也被县上批评，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是自己能够纠正的，“小张这件事虽是你民政负责的范围，但人家木已成舟，你还是不要过问这件事儿了。我们属于土地庙，只能……”虽然孙书记不放心想再嘱咐小张几句——可劝慰的话告诫的话，自己都编不出来……
小张胸中有闷气，纳郁其中。他没有听从孙书记的劝解，自己去王家村查访了解情况，给那个王八蛋部队上写信——孙书记知道后并没有阻止小张的行为。
可谁能想到，孙书记因此被叫到县上，被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
“小张啊，你到此为止吧！”虽说孙书记受到训斥，但未对小张发火，“小张组织上给你一个结论——“不顾全大局”，写在档案上了，我也无能为力！“孙书记反而劝慰小张，自己受到训斥，一时半会儿就过去了，不大会影响仕途。可小张的结论，却……
可自己又无能为力，因为小张的档案属于县组织部管理，人家可以随时塞进点儿什么——听说这件事情省里批评地区了，说怎么出现一而再，再而三“破坏军民关系”“太不顾全大局了”……
小张在股级干部位置上，因为这个结论呆了二十多年——但小张从未因此后悔过。
到了八十年代，春娥的儿子——虎子大学毕业后，找到了父亲所在的部队……
王八蛋虽然可以做负心汉，但“虎毒不食子”！自己辞去高官，算是给儿子一个交代……
当虎子得知老张的事情。到县委反映，小张的那个结论被撤销了——此时小张早被人称为“老张”了！
“叔叔，谢谢你！”虎子用中国最高的礼仪感谢老张——因为老张当年给部队的信件成为铁证，起到了关键作用。
“孩子起来！‘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那几年《徐九经升官记》正在热播——老张还是很欣慰，徐九经不是回家了吗？虽然他不至于回家卖红薯，自己只不过档案袋儿里塞了张纸……
可能对老张的补偿吧，不久老张从乡镇(公社已经改名了)，调到县上，升职为副科。八十年代后要求干部“年轻化，革命化，现代化。”“现在化”就是学历，老张处于“有”与“无”之间又升了半格——老天爷还算睁开眼了！但老张发现自己不大适合在官场，一有政策就早早退下来，也赚得个自由自在的生活。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张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眼中又出现了喊着:“就是你，就……是……你……”那个疯女人的身影……听虎子说，自己的妈妈还是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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