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是最深情的告白

      有一个人，她默默无闻，但却深谙你的一切喜怒哀乐，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你每一步的成长都牵动着她所有的敏感神经。爱的形式有很多，唯有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声的爱。

      冰心说：“爱在左，而情在右，走在生命的两旁，一路播种，一路开花。”总有一个爱的使者，为每一个生命带来希望，而母亲便是那个在我生命的两旁播下爱的种子，让我的人生路花开遍地的人。

      我一直相信，说爱很简单，相守最难，只有陪伴才是最深情的告白。那些有母亲疼爱的时光，经过岁月之手的酝酿，慢慢凝成一抹香，在独自流浪的日子里随身携带，无论我身在何处，都能感觉到世界依旧缤纷如初。

      在世俗的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农村妇女，一不小心就被淹没在芸芸众生里。但于我而言，她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勤劳最善良最有爱的母亲，并且独一无二。

      在那个被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腐蚀的年代，我的出生并不怎么讨人喜欢，在母亲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把我生下来的时候，家里的人包括父亲在内关心的不是母亲的身体如何，更多的是想知道我是否是个男孩，结果可想而知，他们是失望的。

      4岁以前没有任何关于父亲的记忆，没有他的笑容，没有他的怀抱，更没有他的疼爱。母亲出嫁前是个很恋家的人，即使嫁给父亲以后也总是喜欢往娘家跑，背着我来来回回四个小时的山路，从来都不会觉得累。有了不开心的事只要跟外婆一唠叨，外公再做几个母亲喜欢的小菜，什么样的情绪都会烟消云散了。

      5岁那年，父亲跟母亲吵架，母亲一气之下带着我往外婆家跑。小时候，我们那边很穷，交通也不像现在这么便利，去外婆家的路都是那种狭窄崎岖的小路，下雨天尤其难走，一不小心可能就摔到沟里了。

      六月的天气，变幻莫测，那天，我们在半路上被暴风雨袭击了，母亲背着我在田埂上小心地移动，我把头埋在母亲的背上，雨不停地往脖子里灌。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母亲因为一时没稳住，脚下一滑，两个人一起栽倒在田里，被泥水浸湿了身体，虽然是夏天，但我还是感受到了彻骨的凉意，于是开始大哭起来，母亲什么也没说，也不安慰我，站起来背上我又接着走。

      哭着哭着我竟在母亲身上睡着了，好不容易到了外婆家，母亲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摇醒我说：“丫头，到了。”

      外婆看见湿漉漉的我们，既心疼又生气，赶紧烧了热水，拿出干净的衣服给我们换上，母亲默默地用毛巾捂着脸，很久不见动静，我上前去推她，忽然她抱住我大哭起来，外婆听到声音赶紧跟过来，给了母亲一巴掌。

    “瞧你这点出息，在孩子面前哭什么。”

      母亲哭得愈发厉害，我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母亲哭我也跟着哭，外婆劝不住，也躲到一边抹起泪来。多年之后，回想那一幕，还是会不自觉红了眼眶，家里从来没有人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父亲的冷漠，永不停息的争吵，还有我的少不更事，让原本是外婆掌上明珠的母亲尝尽了为人妻为人母的辛酸。

      我似乎明白我这爱哭的性格一定源自于她，母亲活得真的太辛苦了，如果不靠泪水发泄，憋在心里就太难受了。

      我一直是个孤独的孩子，从小到大，没有人喜欢。没见过爷爷，听说是个德行非常好的人，母亲常常感慨：”如果你爷爷还在的话一定会很疼你的，他绝不是那种会偏袒的人，可惜啊好人的命怎么那么短。”我一直都知道，奶奶不喜欢我，姑姑不喜欢我，大伯不喜欢我，所有人都把爱给了长我四岁的堂哥，因为他是我们家族里唯一的一个男孩。无论我学习多么努力，拿多少第一名，都得不到一点关注，怎么也比不上在学校跟同学打架成绩永远不及格的哥哥。

      反而是母亲一直鼓励我，每天按时检查我的作业，帮我纠错，关注我在学校里的表现，每次看到我站在学校的主席台上领操或者站到上面去领奖，她都会开心地跟旁边人说：“那是我丫头。”

      我知道，只有在母亲的眼里，我才是她的骄傲。

      7岁那年，我的大脚趾头患了灰指甲，疼得走不了路，母亲每天早上背着我去上学，下午放学的时候又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接我，常常会看到她裤腿上的泥，我知道她一定是刚从地里回来还来不及换衣服就过来了。

      我的灰指甲一直不见好，用了很多药都没有效果，晚上愈发疼得厉害，小时候的我不懂体谅母亲的心情，一点疼痛都忍不了，每次被疼醒了都哇哇大哭，父亲觉得很烦，直接到另外一个房间睡。只有母亲抬起我的脚轻轻地吹，无数个夜晚我都是伴着母亲的呼气声睡着的，只要我一哭，一叫疼，母亲都会反射性地坐起来，帮我吹吹脚趾头，直到看我睡着才安心躺下，有时候吹着吹着她自己会不小心睡着，有时候吹着吹着天就亮了。

      我一直无法想象母亲那段时间是怎么一点一点熬过来的，那该是牺牲了多少个日夜的睡眠时间。

      15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辗转好几个医院，查不出病因，只是一个劲的发烧头晕。幺爷爷向来迷信，说我是被鬼缠上了，父亲去他那里画了一张符，然后贴到我房间的门上，依旧不管用，反反复复连烧了三天，镇上的医生也没法了，家里乱成一锅粥，弟弟也被送到了外婆家里照顾。大伯提议说得去大医院看一看，家里经济情况不好，父亲有些犹豫，但是在母亲的决断下我还是被送到了县城的医院，打了两天的点滴，烧退了许多，肚子却一直痛得厉害，医生每天都过来查看我的状况，总是时好时坏，看我难受的样子，母亲每天都忧心忡忡的。

      因为生病落下很多课程，老师怕我跟不上，安排了班里的同学轮流来给我补课，说是补课，其实她们都是怕我太闷来陪我玩的，母亲为了感谢我那些朋友，每天都会准备很多吃的，还亲自去医院门口迎接她们，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我们嘻嘻哈哈地聊天，看到我精神好起来，她的脸上也多了笑容。

      住院的第五天，我的病情突然加重，又是高烧又是吐，医生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可能需要抽取脊髓做检查，我那时候还没学生物，不知道脊髓对于身体的意义，以为跟抽血一样，只是疼那么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姑姑和大伯都不作声，父亲也沉默了，母亲站出来说不同意，父亲骂她莽撞，说她女人家的什么都不懂。俩人在走廊里吵了起来。

      我听见父亲说：”不能再继续这么耗下去了。”

      母亲倔强地吼他：”不行，一定会有别的办法。”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争吵，于是问姑姑发生了什么事。

      姑姑忧心地说：“听说抽脊髓有可能会影响智力，你妈可能担心这个吧。”

      我被吓得全身发抖，我开始想象我变成傻子以后的样子，绞尽脑汁都做不出计算题，怎么都背不会文言文，被人嘲笑，被人讽刺，没有奖状，没有朋友，没有人喜欢。瞬间明白母亲的情绪为何那样了，我是母亲多年来的心血，她怎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就这样被毁掉。

      在母亲的坚持下，最终父亲还是放弃了医生的建议，决定继续留院观察，也许是带着”傻子”的阴影，隐藏在身体里的求生意识越来越强烈，我的状态居然一天天好起来，再没有反复高烧，腹痛感也慢慢消失了，又一个星期过后，我的身体状况基本稳定下来，医生说可以出院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母亲开心得险些落泪。

      从那以后，每次路过县城医院门口都会觉得很害怕，一刻也不想多待，匆匆逃离。

      我在想，若不是母亲当时的坚持，我也许真的就变成傻子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是母亲救了我的命，在她的心里希望我的一生是完整的，是没有任何缺憾的。母亲不仅赐予了我生命，还赐予了我健全的身心，一路上不辞辛劳为我保驾护航，这份爱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尽，一朝一夕可以回报的。

      跟很多孩子不一样，我从8岁开始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因为爷爷奶奶过世早，父亲母亲为了外出挣钱，只得把我扔给亲戚照顾，在大伯家待了两年，在外婆家待了一年，然后又在大姑家待了近两年，直到小学毕业。初中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周末的时候就回旧城的小姑家，又是两年的寄居生活，似乎已经习惯身边没有父母的陪伴。

      在所有人眼里，我一直扮演着听话的乖乖女形象，努力学习，体谅父母，不闹脾气，父亲母亲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每次送他们走的时候我都是微笑的，然而转身的时候我的眼睛却是模糊的。

      记忆里一直都是父亲打电话询问我的情况，母亲后来告诉我，每次父亲打电话回来，她都在旁边哭得不行，觉得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很可怜，想跟我说话却总是泣不成声。一想到母亲因为思念我怕我受委屈而彻夜难眠，心里就一阵愧疚，我要是再表现得更好一些她会不会就放心了呢。

      高中三年，母亲都没有离开老家，每个星期回家都能见到她，那真是最温暖的时光了。她常常欣慰地说：“很庆幸，即使没有我的照顾，你也成长得很健康。”

      我没有告诉母亲，如果没有她，我怎么可能一路健康成长，功劳最大的人是她啊。

      前几年母亲被查出高血压，医生叮嘱饮食要注意清淡，不能吃得太咸太油腻。母亲一向很重口味，偏爱多辣多盐的东西，所以平日里对于吃的根本不注意，常常会突然头晕，我很担心，偶尔会生气地责骂她，但是无论我在电话里如何劝她，倔强的母亲就是不听，我渐渐发现上了年纪的她反而更像个孩子需要人照顾需要人关心。

      为了改善她的健康状况，放假我是一定要回家的，我得看着她，不让她乱吃那些太刺激的东西。我在家的日子尽量不会让母亲靠近厨房，我必须保证所有的菜少盐少味精，母亲每次都会抱怨我做的菜太清淡不够味道，说我厨艺太烂以后一定嫁不出去，我只是笑笑却什么都不说。

      这个假期，离开家的前一天，母亲笑着说：“你走了以后我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你做的菜连油星子都看不见实在很难吃。”

      我乐了：“那你还不是跟着我吃了一个多月。”

      母亲掀起衣服摸了摸肚子，“你看看，这段时间跟你吃素吃的都瘦了好多。”

      我捏捏她腰上的肥肉，“你得谢谢我，你这水桶腰早该减减了。”

      母亲像个孩子般哈哈大笑。

      到了学校，打电话问母亲有没有按时去医院测测血压，她居然说很想吃我做的菜，她说自己做了一桌子少油少盐的东西怎么也没有食欲。惊讶之余，我猜母亲想念的并不是我做的菜，而是我陪着她吃饭的那种感觉吧，那一刻，好想回家，好想陪在她身边。

      我有一个小花园，是我在父亲修栅栏的时候努力争取来的，最初只有一些我从表哥那里苦苦求了两天才得来的芦荟，几株我从学校偷挖回来的月季，我又去路边挖了许多蒲公英和野菊花，不至于让那块地儿荒芜了。母亲知道我爱花，平时出门都会留意别人家的阳台或者是庭院，一有机会就跟人要，拿回来之后就种在我的小花园里，相继有了紫罗兰，菊花，仙人掌，兰花，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多肉，于是现在那块地儿几乎没有空间了，基本上每个季节都会有一种花会开，我因为上学很少在家，所有的花都是母亲在照顾，浇水拔草的活儿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做。

      我家地势偏高，站在二楼的阳台就能看到公路上的车辆和人群，路过我家门口的人都能远远望见那悬在空中不到一平米的小花园，虽不是很大但却很别致。也许我和母亲都觉得，即便生活再难，也不能没有了颜色，我们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描绘生活的多彩。母亲打从心底里相信，我们精心呵护的不仅是那些娇艳的花儿，还有一种积极面对生活的健康心态和对未来的美好希冀，那是幸福与勇气的象征。

      上了大学以后，半年才能回一次家，有时候花开了，母亲会很兴奋地打电话告诉我，说我看不到很可惜。很想告诉她：有你在的世界，哪里都是繁花似锦。有你在的岁月，想把365天都过成母亲节。只要你还在，一切就很好。

      大学这几年，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隔两到三天就会跟母亲通一次电话，并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因为我想听到她的声音。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遭受多少冷漠，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她在，就会莫名地很安心。

      每次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都会感动得落泪，并不是矫情，而是他所传达的对母亲的那种思念和心疼我是能够感同身受的。所幸的是，我的母亲还健健康康的活着，幸福之至，已别无所求。

      陪伴是最深情的告白，唯愿时光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让我留在她身边，陪着她静待每一季的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