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的故事
山谷学校的夜
夜更深了，但校园里依旧充满充满着欢笑声、吵闹声。所有学生宿舍的灯都已点亮，可见一队队脸上洋溢着快乐、身着校服的孩子们，在年长的室长的带领下，沿着铺到宿舍门口的水泥小路，往洗漱台走去。
想来洗漱台那里现在定是人声鼎沸，哪怕有各位室长、学生会生活部的同学在那里维持秩序，但该有的乱也是有的。
横跨连接食堂和教师宿舍的泥土路，经过学校建设捐赠纪念碑，走过一个缓坡，正对的就是石子操场，左手边便是洗漱台，有水泥小道连接，直通洗漱台旁边的厕所。厕所靠操场的墙上也贴着一排洗漱台。孩子们习惯在洗漱台接完水后，一个宿舍的人把自己的盆子端到碎石操场上，或围成一个圆，或排成一小排，有说有笑地洗漱，如厕，然后回宿舍。
室长带着低年级学生取水
学校建设期初，洗漱台本不在这个位置，是在校门口旁边的一块空地上，近10个水龙头，靠着福利院的红色砖墙一字排开，较高，低年级孩子根本够不着水龙头，用的时候，就会直接爬上洗漱台，蹲在上面用，这样的危险性太大。每到洗漱洗衣的时间段，大大小小的桶、盆子里，堆满了衣服，放在洗漱台旁边，一进校门便能看见，几次领导过来检查后，直言设计不合理，怎么能把洗漱台放在校门口，太影响学校给人的印象。在那一个寒假里，学校便将新建了上述的2个洗漱台。这次的洗漱台，我们降低了台面高度，增加水龙头至40个左右。
修建洗漱台
但学校建成不久，校门口的水龙头渐渐出不了水了，新修的两个洗漱台更出不了水——不能洗漱，不能换洗衣服，水管又经常断，食堂做饭都成问题，孩子们连个免费的饮水源也基本没了。我不知道这个水源里的水是否是山泉水，是否是可以直接饮用，是否是可以直接拿来做饭炒菜！没人过多地关注，包括我自己在内，想着，先要有水！
排队取水
水管断的时候，我就会联系食堂班长阿如阿普带上工具来修水管，人手不够的时候，我会带着几个年长的动手能力强的学生一起帮忙。阿普有时候也会生气，无端端的，水管怎么会断呢？还不是来来往往调皮捣蛋的学生些直接踩破的，有的甚至是个别学生故意弄破来喝水的，实在是太渴。
一根水管排队取水
食堂缺水的时候，我们只能出去借水。
学生会、六年级的男子汉们，两个人提着盛饭的大铁桶，来到校门外村子里的一处水源，在曲校跟村委、村民联系好后，几位老师便安排学生有序接水。水满了，依旧是两人一组，从村口沿着进校的泥土公路，一对对的抬着水往食堂方向前进。长年在山坡上干活的缘故，山里的彝族男孩子们力气很大，他们都能够提起很重的东西，远超于我，但即便是他们两人抬着一桶水，在这段不超过200米的借水路上，依旧需要休息两三次。一来水真的很沉，二来水桶把手勒得手青一块、紫一块。
这本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一件让我觉得很无奈的事情，但这些小男子汉们倒是乐天派，懂得苦中作乐。每次一到需要搬水的时候，大家便踊跃参加，不管学习成绩好不好，都会主动利用下课时间，甚至一小段上课时间来参与这项借水搬水的事业。有时，几个带头的学生，如阿哈、子布等，也会半开玩笑地说：“小杨老师，这个学校也太恼火了嘛！喝水水没有，要渴死了；洗漱水没有，要臭死了；洗衣服水没有，要脏死了；现在连吃饭水没有，估计快要饿死了。”说完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说在学生嘴里，痛在我心里。老师们也都在抱怨。我和曲校想过一些办法，但学校起码现阶段里缺钱；我背后的公益机构也曾想了许多办法，但也都无疾而终。好在天公作美，在迁入这所学校后的第一个六一儿童节里，也就是大半年过后，来自远方的爱心人士了解了学校和孩子们的迫切需求后，当即承诺援建水井、蓄水池，并将水引致新建的洗漱台和食堂。
兴建蓄水池
这个消息让孩子们振奋不已，也让我心头松了一口气。好事多磨，历经3个月的钻探、修水池、铺水管，孩子们终于在新学期的开端用上了水。
学校冬景
沿着小路，不一会儿，我便到了六一班的独栋教室门口。这栋教室里有个三个班的小教室，另外两个班是一年级小朋友的教室，还有一个面积较小的教师办公室。六一班的学生综合素质较好，所以安排在了一年级小朋友的旁边，希望他们能起到大哥哥小姐姐的作用，在生活、学习习惯上能够起到榜样的效果。
这独栋教室在学校的最西边，是一座色彩斑斓的木质吊脚楼，矗立在一片草地的边上。草地上，有几块大青石，错落有致，孩子们喜欢在草地上玩耍、摔跤，读书的孩子们则喜欢拿着书，坐在青石上，趁着夕阳，互相讨论交流，亦或是背书。孩子们喜欢向南而坐，南方是另一座连绵起伏的群山，视野开阔。春天，草地嫩芽新出，南方群山之中，一簇又一簇的梨花、桃花，映着山野人家，一片美好而富有生机的彝人村落；秋冬两季，草地枯黄，群山层林尽染，雪花点缀在蓝天和苍茫的群山之间，恍如梨花盛开。
没有进教室门口，便听见了学生会主席团和体育部讨论冬季运动会的声音在偌大的教室里回荡。如此，我走上了教室旁边的草地。而今深秋初冬之季，草地业已枯黄，趁着皎洁的月光，依稀可看见南方群山之中，山野人家里点点星光，山巅积着的白雪，勾勒出了群山起伏的线条。
心里想着，来年此时，或许我已不能在此眺望南方。念罢，我转身走了几步，上了两步台阶，跨进了教室门口，穿过一段走廊，向右拐去，来到了六一班教室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