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的时空
图片来自网络落地窗咖啡馆里的厚重的金属乐器声渐渐浓烈起来,即便屏住呼吸也会有一丝钻入鼻腔,带有侵略性,我看着满桌的食物只有埋头吃喝,似乎我一停下来就会被赶走。突然他走过来,递给我一只底部有一整块圆球冰块的装有柠檬苏打水杯的广口玻璃杯。
喝了它!
我不受控制地饮了一口有些浑浊的柠檬苏打水,醇厚的血液的味道。递给我柠檬苏打水的不是别人,却是我很久没见到的人,路坭。
(一)
路坭:茆茆,你终于又来了。
他递给我一张纸巾说。
路坭:擦一擦吧,脸都花了。
我看到他不得不说有些尴尬和羞怯,看着眼前的他,真没想我们短暂地相互喜欢过。
我:你……
路坭:好久不见。
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边擦拭鼻腔中毫无预兆地喷出来的血,一边疑惑地看着他。
我:我们的确好久没见了。
路坭:你又来了,来到我们嵌插交错在一起的时空。
我:什么意思?
路坭:因为你,我才弄明白了这一切。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柠檬苏打水的奇怪味道,我似乎在梦中,在臆想中,在胡编乱造的场景中,都是那种奇怪的味道,提醒着这我不是现实,可以放肆可以为所欲为,
我:现在只不过在做梦而已。
路坭:你不是在做梦,这是现实。
我:怎,怎么可能?
路坭:这确实是现实。
我:可我明明只是在臆想,而且也没有想到你,但你却出现了。
路坭:我是路坭,但又不是路坭。我不是那个路坭,但我也是路坭。
我:我不明白。
这个路坭在有些费力地解释着,试图说服我让我相信我不在梦境,不是臆想,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可是我死死盯着他的脸,只看到她的嘴在动,他说的每个字发出声音却没有形成文字刺激到我的大脑皮层。像是我在看一部电影,只有声音,画面却没跟进。
我:不可能!
我有些恼怒地否定着。
我:这怎么会是现实,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多少次了,我似乎在梦中,在臆想中,在胡编乱造的场景中,都是那种奇怪的味道,提醒着这我不是现实,可以放肆可以为所欲为,我现在只不过在做梦而已。
路坭:可这就是现实,你不能否认。
我:我经常梦见各种各样很奇怪的场景,你这样一说我都不能够确定那样的场景是真的还是假的。
路坭:我有相同的经历。
我:我走在街上,迎面走来许久不见的陌生人。尖利叫喊,应当是呼救的声音。他们安静的行走突然转成奔跑,一前一后的追逐,像是要讨要回什么。我无法奔跑,开始恐慌,我看到他们都手握一把锃亮的刀。尸体遍地,他们在死去的那一瞬间,就自动被裹上了一条一条白布。
路坭:我艰难地爬到阁楼上,一个老人在炉灶前奔忙,她端给我的一只硕大的扇贝壳,没有味道和气味,我看不清她的脸。然后屋子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热气腾腾,屋子的外面开始飘小雨,阴阴沉沉。我希望雨再大些,就会衬托的屋内更加温暖。可是温暖的空气中,总是散着怪怪的味道,我说不清,又像刚刚在哪里嗅到过,似乎就是血液味道!
我:陌生女子已经敲开了我的门,转身推出一辆银色小推车,我猜想她是为我准备了丰盛的西餐吧。她推到我面前,你掀开它吧。我摸了摸那银色的盖子,仿佛有呼吸一样的气流触动我的指尖。温热的,有些许潮湿,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我不敢想象里面到底是什么,她也没有告知我的意思。只是催促我,掀开它啊。快掀开它。盖子轰然掀起,似乎被一股破茧而出的力量,一个穿着清朝旗装的女子被砍掉了身体只剩上半身在挣扎。面目狰狞,痛苦不堪,盛放在青花瓷盘里。
路坭:沿着公交站牌的线路顶着烈日直线行走,在路的尽头看到的恐怖惊人的一幕,粉刷一新的矮小白墙的墙根散落着石灰,包围着散发着腐烂气味的黑的小屋,火灾劫后余生一般,有着焦炭的颜色,旺火熄灭后的气味,再向前走,感觉头顶暗了下来,钉在空中的烈日似乎被一片阴凉遮住,抬头看到的就是那生长着真实的毛发,橡胶的身体,没有清晰的脸庞的女人,白色的粗布衣服没有剪裁,上面赫然写着鲜红的乱伦二字。
我:我艰难地蹲下来,发现脚下的空隙被汁水浸泡过的隔夜的米粒堆满了,散发着一种我无法辨别的气味,米饭颗粒饱满却因浸泡过变得绵软让外表晕染着糊状物,汁水呈现橙红色发散着油光。我艰难地蹲下来,脚底打滑,险些坐在那一堆一堆的饭粒上。
路坭:我坐在旷阔的足球场的左侧看台上,没有护栏,没有座椅,全部都是荒袤的石阶,石阶上生出了杂草,石阶上有厚厚一层的灰,哨声响起,身下的石阶开始震动,飓风席卷密布的乌云,从低压压的空中涌出大量深蓝色的碎块状的物体,向看台的正中央砸去,那些蓝色碎块状的物体迅速地变得清晰,塑料材质碎块在即将砸向看台时停顿了数秒,然后精准地镶嵌在没有人落座的石阶上,变成座椅,压倒了杂草,人群中一个老人的目光精准地盯上了一个安静不说话的孩子,伸长舌头,刺入她的心脏,卷在舌头里并缩进嘴中吞掉,没流一滴血。
我:哇!没想到你梦到的场景听起来比我去过的还要刺激。
路坭:也许这不是梦境。
我:你还记得,那天午后栏杆下的事情吗?
路坭:午后?栏杆下?
我:不记得就算了,反正也过去很久了。
路坭: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路坭:我在这里等候你很久了。
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路坭:因为有一些未知的问题需要去解开。
我:你是说,这交错的时空?
路坭:你知道拭歆…是怎么一回事吧。
我:你认识拭歆?你怎么会认识拭歆?拭歆他怎么了?
路坭:你知道的吧?
既然他都不记得我和他的那段故事,我也不用顾虑他的感受,可以随意谈论我和别人的故事了。
我:我……知道的。
路坭:你和他……
路坭做了一个爱心的手势,比划着问我。
我:差不多是你说的那样,但又不完全是,因为他好像消失了。
路坭:消失了……
我:或许像你一样也不记得了我呗。
路坭:拭歆,对你的记忆只有几个小时。
我:几个小时?你的意思是他只能记住我几个小时?
路坭:就是几个小时过后,你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
我:啊……怎么会,我感觉……和他还是很亲密的。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路坭:他来自另一个时空,嵌插交错的时空。
我:交错的时空?
路坭:他闯入了你所在的时空。
我:也就是说,我最近经常见面的,根本不是那一个我所熟知的人。
路坭:不是,肯定不是。
我:我和他经常坐在狭小的,但是有一个落地的玻璃窗因而阳光充足的没有人来人往的咖啡馆里,并排坐在有数个破损处的黑色皮质木椅上,我们经常来这里坐着,并不做什么。
路坭:多长时间见一次面呢?
我:不确定。每次见面,不回顾过去,也不展望未来,就像重新认识一样。
我:重新认识一样……
路坭:这种感觉,我遗失了很久了。
我:很多次以后,开始了那种没有他就不习惯的感觉。
路坭:难道你没有发觉每次他再见到你的那种陌生感吗?
我:说实话,我没有在意,我就是追求的那种不必确认我们到底是怎样的状态,为我们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定义的轻松,我只知道我被他吸引,我想他也一样。我不会去追问他,他喜不喜欢我,也不去管我们以后怎么办。
路坭:你们就坐在那里,没有深度的沟通,没有太多情绪的波动,就并排坐着,简单地平行着,陪伴着,对吗?
我:我想见他的时候,他往往也找好了事由。比如今天他说,茆茆,去不去那里。我很可能会抛下一切事情,毫不犹豫地说,好。晚上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次日,我说,拭歆,去不去那里。他略带迟疑和牵强地说,好。他可能也是抛下了一切事情,来和我见面,去那里并肩坐着,并不做什么。
路坭:原来是这样。
我:每次见面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每次似乎都是他提出结束约会,下次再见面。
路坭:他也许怕在你的面前就突然忘了你吧。
我:你这么一说,好想有那么一次,我一直都很困惑呢,现在就能解释通了。
路坭:他在你面前,就记不起来你了?那得有多尴尬。
我:我们本是十指相扣地牵手行走着,他就接起了电话后就和我越走越远,我们之间的空隙也越来越大,我无法理解,无法忘记你突然松开我的手的时候那个疑惑的表情。
路坭:那一刻,你对他来说是全新的面孔了。
我:是的,当时他疑惑地看着我,好像在说,我和你很熟吗?
我:我们经常交替着寻找各种牵强的和不牵强的借口,来到固定的地方见面。
路坭:你认识他多久了?
我:认识挺久的了,我们在一起,又分开,分开了一段时间后,他忽然又出现,我发现他变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不再那么锱铢必较,变得温暖又安静,我就又开始和他见面了。
我:以前和现在的拭歆,像是两个人一样。
路坭:你以前认识的拭歆是怎样一个人?
(二)
拭歆:真的觉得很无辜。你变得太快了,我一直是一个坚强的男生,认识了你,我就经常哭泣,甚至在你面前哭泣,我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可是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你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件事情来完成。我不是变得太快,是我们的节奏根本不一致。
四面灰暗的时候,只想向他哭一场。
拭歆:你不说我怎么能明白呢。
我:如果我能说清楚,就不会难过了。
拭歆:茆茆,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我对你那么好。
我:我怎么不关心你了呢?
拭歆:吃饭之前我都问你一下吃没吃你有吗?我在吃饭的时候给你夹菜你有吗?我支持你的喜好你有吗?我感冒,咳嗽你注意过吗?我的胃疼了好几天了你问候过吗?
我:在情绪最低落的时刻给你灵魂的安放你有吗?在你发泄怒气的时候我默默倾听你有吗?我难过的时候你注意过吗?心痛好几天了你知道吗?
拭歆:你怎么这样计较。
我:是你先跟我计较的。
拭歆:你的标准太高了,我已经尽力了,根本达不到你的要求。
我:那你可以努力攀升啊。
拭歆:你怎么就不能到下面来陪我呢。
我:你怎么就不能爬到上面来呢。
拭歆:这对我来说太难。
拭歆:但是下降很容易。
我:我,不,会,为,了,你,降,低,自,己!
我对他字字清晰地说道。
(三)
路坭:所以你们就分开了?听起来不过是气场不和,矛盾也是因为一些生活琐事。
我:但还有一个原因,他背叛了我。
路坭:背叛?怎样的背叛?
我:在那个咖啡馆的落地窗前,一个黑框眼镜的清瘦男子的脸上绽放着宠溺的表情,用尽全力用眼神去爱抚他对面挂着敷衍表情的女孩。男子的纤长手指每每动一下,在女孩的发丝上触摸一下,我的心就被浸泡着酸蚀液体的细线向内勒紧了一下。内心的愤怒让我不能自持,我拼命按住自己,不要冲上前去扇打她,去质问他。他极尽温柔的望着她,摩挲着她的头上的发卡,端起盛放柠檬黄色的冰沙状液体的圆柱玻璃杯,喂她,看着她笑。他不是别人,正是拭歆。
路坭:你确定你看到的这个拭歆,不是那个拭歆吗?
我:我很慌张地逃开了,没有仔细辨认他们的脸。
路坭:说不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是当时我们总是针锋相对,恶语相向,我看到得那个画面成为了一个果断的句号,我们各自很默契的都再也没有联系。
路坭:你现在遇到的拭歆,并不是那个拭歆。
我:那他是谁?
路坭:就像你正在我说话的我,并不是那个路坭。
路坭:这里的人对其他交错时空的人的记忆都很短暂,他们都是正常的运行着,但如果有其他时空的人闯入了他们的时空,他们对这个闯进来的人无论多么熟悉,无论和这个人发生了什么,几个小时后,有的时候可能会长一点,比如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就是新的面孔,新的事件,你和他们所有的过往都会趋于陌生,可能会有记忆的残留,也可能一丝一毫都不剩。
我:如果我恰巧喝了柠檬苏打水尝到那种奇怪的味道,就代表我在来到交错的时空了吧?我在梦境里的时候,逃脱不了自己的局限性,即便杀死了自己,醒来还是一如往常。
路坭:你在这里杀死了自己,就不不复存在了。你来到了另一个时空,一个和你所在时空嵌插交错的时空。
路坭:这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和我们之前说的那些胡编乱造的梦境是两回事。
我:那我遇到的拭歆,从一开始就不是我那个时空的,还是开始是,后来才不是的?
路坭:这个我真的没法回答你,也许一开始的就是,也许你们分开后再见面的才是。
我:那我为什么遇见另一个时空的他呢?
路坭:你们发生了那样的事。
我:他让我触摸了他的身体?
路坭:没错。
我:他命令我转过身去。我如同我的手一样不受自己控制,完完全全被拭歆控制,我转过去,他又捉住了我的手,我听到了他裤子的铁质纽扣落地的声音,我再次触到硬如岩石的东西,可这次却有皮肤的质地,我不知所措地要转过身,被拭歆的命令喝住:不要看我!茆茆,你握住它。
路坭:你们...
我:我紧紧握住了,直接接触皮肤的硬如岩石的东西。我很想转身看看,我握住的到底是什么颜色,什么尺寸,可拭歆不让我转身,我依旧不受控制地无法转身,直到拭歆又下了一个命令:茆茆,转过来,低下头来。
路坭:我只能猜测的说,你所认识的,了解的,交往的,都是和你一个时空的的拭歆,但你你所看到的,触摸的,亲吻的,都是和我一个时空的拭歆。
我:这样的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下午他就消失了。也许我的潜意识驱使着我在拭歆离开前的那一整天,发生点什么,一直以来,我们只是并排坐着,并不做什么,有时一句话都不说,来来往往的人从不会扰乱我和他对视的专注,对视让我尴尬,对视让他躲闪我的视线,对视让我笑出声打破安静至死的画面。可这次对视的太过专注了,在夕阳未落的下午,就发生了跳过了牵手、拥抱、亲吻的事情,随后顺便把空缺的事项都一一补齐了。
路坭:你当时有没有喝柠檬苏打水?
我:我反复饮着柠檬苏打水,真真切切的血液的味道。唉,我分不清了,只是隐约感觉他变了,他和我以前认识的拭歆完全不是一个人。
路坭:两个拭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就像我和另一个路坭,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我:是吧?原来的那个拭歆是不是很令人讨厌?
路坭:那你为什么当时还要选择和他在一起?
我:为了阻挡,或者遮掩一些东西。
路坭:你需要阻挡什么,会和一个你一点都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也不是说一点都不喜欢吧,我在象牙塔的环境里,什么样的人都有,需要遮阳伞一样的庇护,我已经搭建了稳定的环境,有他在我就不必解释我在做什么,不必多言,人们看到我就会自动走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不愿也没有能力一个一个解释。我的热情灌满了气球,他们过来就会逐一扎破。
路坭:这点我不太理解,为什么要他来庇护呢?
我:因为我那个时候根本没有能力去面对和解决矛盾,只会逃避。除了我自身的原因以外,还因为我想躲着一个人,我想躲着她,讨厌她却不敢说。
路坭:你需要躲着她,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感情呀。
我:因为她是我的室友,我必须和她住在一起,一起上课、吃饭、自习、考试,还有很多的课余时间,她会缠着我,但是我有了拭歆,她就会自动地离开,我也不会和她闹僵,如果我直接告诉她我讨厌你话,她不知多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路坭:难道她是很可怕的人吗?
我:黝黑的脸,向上悬吊的眉毛,厚厚的嘴唇,稀疏的毛发整个人散发出欲望的气息。他那个房间,霉烂的味道,她在用一种液体反复清洗着她的下体,闻得到她的糜烂和混乱,她却不以为然。她的房间里散发着霉烂的味道,她在用一种液体反复清洗着她的下体,闻得到她的糜烂和混乱,她却不以为然。
路坭:她是不自爱的女孩吗?
我:不是这样的,嵇宜不是这样的,我曾试图为她开脱,我初次见她的时候,她是一个不起眼的女孩,平庸的相貌,少语,略带一些忧伤,行走起来很快,干净利落。我觉得她会是一个不会扭捏的人,眼光里带着犀利又不好靠近,和她的关系只是见面会打个招呼而已。结果深入了解以后,她竟然是一个用身体来换钱,换了无数个伴侣的人。
路坭:确实不只是其貌不扬。
我:她会把腐蚀性的液体加入那个早晨梳妆吵醒了她的女孩的卸妆水里,她会看着自己喜欢的男生在雨天里揽着他的挚爱失落地在越下越大的雨中狂奔,她把白色酒精的瓶子往地上狠狠一摔,把自己的自信、希望和青春都摔了个粉碎。
路坭:每个人都有他不同的生活方式吧,她还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排斥她。
我:自杀,她在我面前自杀。
(四)
嵇宜:你陪我去医院吧,我不能要我的孩子。
我:医院?
嵇宜:就这个周末,不要告诉别人。
我:我?陪你去?
嵇宜:他周末有事,我一个人…不敢…我不想杀害这个孩子。
我:起初你不是很欣喜吗,早知会这样,干吗那么冲动。
嵇宜:你陪我去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
我:嵇宜,我真的很想陪你去啊,我这个周末我的一个好朋友要来找我,我们好久没见了,她遭遇了感情的创伤,没有我,她…要不这样,你自己先去,我见完她,马上赶来陪你好不好?你最好再联系一下他,这么困难的时刻,他怎么能不到场?再大的事也要推脱呀。
……
嵇宜:没了,一切都没了……
我:没了?
嵇宜:孩子,没了,他,也算是没了。
我:怎么了?
嵇宜:我和他决裂了,他怀疑孩子不是他的。
我:你休息会,别想了。
嵇宜:他根本就没有去医院。
我转过去无视了她,过了没多久我在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鲜血淋漓。
嵇宜:你别过来!
我一步一步靠近并对她好言相劝,她终于是不再哭泣了,我并不在意嵇宜的死活,我只怕她突然失控伤害到我,毕竟我们俩靠得那么近。
过了一会,嵇宜弱弱的问我,有创可贴吗?
……
嵇宜:我和他真的分开了。
我:和哪一个?这戒指还在你手上呢。
我讥讽着回应她。
嵇宜慌张的取下,漏出了破绽,掉在地下。
我:怎么不扔了啊?
我不依不饶。
嵇宜:还是,不舍得……
说着便哭出了声。
(五)
我:开始我以为有了拭歆的陪伴就够了,但是我开始不满足,我想要的更多。我想要的不只是陪伴,我想要的,步调一致,在我最黯淡的时候出现,在我闪耀的时候退后。我想要的不只是拭歆。我还想要,他,还有她,以及他们能够和我每天入睡前卧在床上大言不惭地想一想以后我们会过得多么风光无限,被大部分人羡慕着,被一些人嫉妒着,被更少的人称赞着:你看她多么伟大,这个时空,没有她,就没法运转…可能我要的太多了,是吧。
路坭:有那么一部分人确实和你想要的差不多。
我:在我的要求渐渐越来越多的时候,他总是易怒,我就更易怒,他看看我沉默的表情,就觉得我在闷闷不乐,然后一起生气,一起爆发,不可收拾。极端的时候,我一看到他,我的怒火就像打火机的火腾地一下就燃起来,连他呼吸的时候比平时粗重一点,我都接受不了。我在他眼中开始变得错漏百出,没有按时赴约,没有记得住纪念日,没有给他生日的惊喜,没有向他的朋友热情示好,都能成为他迁怒于我的缘由。我们再也没法好好说话了,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我们的关系就和站在阳台向下倾倒脏水却恰好有人经过一样不可收拾地恶化了。
我:到底哪一个时间点这个拭歆就变成了那个拭歆,想想就头痛。
路坭:只有你自己去分辨,这个界限也并不是那么绝对地明晰,我没办法清楚地告诉你是哪一个瞬间质变了。但是我能肯定的告诉你的是你的疑惑,为什么偏偏是拭歆,为什么会遇到和我一个时空的拭歆吧。
我:为什么?
路坭:因为你确实喜欢拭歆,同样拭歆也确实喜欢你。
我: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如果只是相互喜欢,这个集合,应该不止拭歆一个,我喜欢很多人,也有一些人同时喜欢我。
路坭:我说的喜欢,是指那个交错时空的拭歆,至于这个时空的,要你自己去问他,或者等他告诉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你和拭歆尝试了你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是你厌恶的。总是回避的事情,你触碰了他身体。
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路坭:你和他所经历的,就是我和另一个路坭所经历过的事情,只不过我找到的是和我样貌一样的他,其实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人。
路坭:他对我来说,像生命一样重要,我们当时为了在一起用尽了多少努力啊。
我:原来还有另一个路坭存在。
路坭:我们是不同时空的两个独立的个体。
我:哈……也就是说,你是另一个路坭,并不是我之前认识的路坭。
路坭:哦,你之前认识他啊。
我:嗯,难怪你不不记得那件事。
路坭:什么事?
我:和另一个路坭相遇,还短暂地相互喜欢过。
路坭:相互喜欢过。
我:也就是说,我很久之前就来到过这个时空?
路坭:这样看来是的,他和拭歆一样也是那个时空的人。
我: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起这个。
路坭: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吧。
我:嗯。
路坭:早就过去了,我倒想听听你眼中的他,我的那个他。
我:那段时间,我刚刚和拭歆分开,不得不说还是有一些失落和伤心的,我还是经常去那家咖啡店,去我和他经常去的书店,不是为了偶遇,只是一种习惯。
路坭:突然有一天,你看到了他?
我:我看到了他,看了一眼就仿佛被击中了。
路坭: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吧。
我:遥远地在那个交错的时空。
(六)
我走到曾经和拭歆席地而坐的书店,一排棕色的绒布沙发面对整面墙壁的书柜,过道狭窄,转了一圈之后是开阔的视野,林立的一排排书架,再转一圈,又回到整面墙的书柜。我坍陷在那一排棕色的绒布沙发里的时候,喧闹的人散开了,空无一人,我突然嗅到一股浓郁的血液的味道,越发浓烈,我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绕开这股味道,再绕了一圈之后,竟发现那排林立的的书架中,你站着倚靠着书架,面容苍白却喜形于色。
路坭′:你好
我:你好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路坭′:可以坐下来聊聊吗?
我:好啊。
(七)
路坭:他竟然就这样直接。
我:如果我当时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一定不会理他。
路坭:可你不知道啊。
我:我感到很抱歉。
路坭:你没有任何错,我也没有,他,也没有,感情中的对错,向来很难分辨。
我:他对我的记忆也只有几个小时?
路坭:我和他磨合了四年有余,他现在对我的记忆很长久了,但是我不知道他对另一个会不会仍然是短暂的几个小时。
我:如果他的记忆很久还说得过去,如果记忆很短,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什么记号,似乎一眼就能认出我,然后上来和我搭讪。
路坭若有所思的笑了。
我:但开始我总是拒绝他,好像我才是那个记忆短暂的人。
(八)
路坭′:一起去郊游吧。
我:我不认识你。
路坭′:我在广场弹吉他哦,来吗?
我:不了。
路坭′:我来教教你魔术。
我:没兴趣。
路坭′:要来围观我吗。
我:你找别人吧。
路坭′:我今天还在广场弹吉他哦,你真的不来听听吗?如果不好听,你再走也行啊。
我:那……好吧。
我十分忐忑的走向广场,阳光的午后,他们在仰卧在草坪上沐浴阳光,奔跑,阅读,谈天说地。我穿梭着,被注视,仿佛他们的眼睛放射出的都是他的眼神,你是不是已经在某个角落窥视我了。
眼角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左顾右盼,倏而低头。
寒风中的你背着吉他,羞怯地笑着,午后铁栏杆下,圆软又清脆的卡农曲,似乎还在耳边萦绕。
我:那个画面唯美的不像话,我走过去,打断了他,神使鬼差地牵起他,向广场边缘的铁栏杆走去。
我穿过了广场的铁栏杆,在铁栏杆后轻轻亲吻了你。
你羞涩的跑开了。
我:我看了看时间。
我:13:11。
我:我穿回铁栏杆后就后悔了。
我:我又看了看时间。
我:13:13。
我们交缠在一起像是地漏下水道边缘裹挟着丰富泡沫的污水一样,旋转着坠入狭长的深渊,消失在“咕咚”一声的漩涡中。
我似乎再也无法联系到你。
我再次走到曾经和拭歆席地而坐的书店,没有你。
我又一次走到曾经和拭歆席地而坐的书店,又看到了你。
路坭′:我感觉我认识你。
(九)
路坭:你和茆茆是怎样的关系!远离她!
路坭′:分别了这么久,你的第一句,就是咄咄逼人的质问和不留余地的命令吗。
路坭: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路坭′:如果有人和你抢我,怎么办。
他瞪大了眼睛疑惑地望着他,但只犹疑了一秒,就斩钉截铁地地吐出了三个字:
我离开。
路坭′:你难道不挽回吗?
路坭:因为她一直都存在。
路坭′:你都知道?
路坭:只是没说穿罢了。
路坭′:听我讲一个故事…
路坭:你不要说了。
路坭′:以前我有一个深爱的人,他把全部都给了我,到现在他也只爱过我一个人,但是我放弃了他,直到我遇到了她,茆茆,只有半天的时间,就颠覆了之前的四年。
路坭:你说过我是你的唯一。
路坭′:听我说完。
路坭:你不要说了。
路坭′: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把那以为可以永恒的四年击碎的,也许是时间,也许是空间。那半天,我和茆茆呆在一起,感觉到比四年还要长久。我承认我是带着目的性的不纯动机去寻找的,我想要覆盖之前的痛楚,结果我以为我做到了。我放弃了他的瞬间觉得如释重负,但是时间在拖延,渐渐滋生了后悔。在一起的时候极其乏味,平淡如水,但是一旦失去了,我竟然想缺少了一个关键的零件一般,几乎不能运转。我想要确认他的状态,想要了解他在忙碌什么,他的一切信息我都如饥似渴地想知道,和他相关的间接的信息也能稍稍平复我的不安。
路坭:别说了。
路坭′:我反复来到他所在的时空,反复拨打那个暗熟于心的号码,删除了多少次也无法忘却的号码,听到他在通话中我觉得难过,想着他是不是和谁说着甜蜜的话,听到他无人接听也觉得难过,他是不是和谁在一起连电话都没时间接听了,我知道他不会接听了,那般窒息的痛苦却没有勇气去挽回了,即便再挽回也会不到过去,况且那时我已经见过了茆茆。
路坭:够了,不要说了。
路坭′:我和他本想一直走下去,一直生活在一起,在我的生日的那天,他说要把全部的她给我,我的心里交织着惊喜,恐慌,还有些许的不安。开始我们总是不能成功。过了许多次,终于可以了。唉,就算我不放弃他,因为时空的距离,维持的也会很艰难吧,然后我遇到了一个女孩,茆茆。如果说那个时候我和他还对爱还处在懵懂的状态的话,那么茆茆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是激烈,什么是跌宕起伏,我以为我的寻找就会在此终结,可是茆茆也是和他一个时空的人啊,还是要再走一遍恶性循环的轮回,初识、忘记、再相见、再忘记,这次要不了四年,最终可能和他的下场还是一样。
路坭:你真的彻底的要抛弃我了?
路坭′:说好删除过去的一切,选择性的忘记,开始各自的人生。
路坭: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为了你,努力了那么久。
路坭′:我跟你在一起四年有余,不在乎因为性别相同而被诋毁和被唾弃,但是时空的距离让我们的感情拉响了警报,起初我总是忘了你,我们的感情太不稳固,慢慢地我记住你的时间越来越长,再也分不开了,你甚至愿意留在我的时空,饱受时空错乱带给你身体的折磨。可我们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我们各自都说了狠话,是一场浩劫一般的伤痛。
路坭:那种感觉我永远忘不了,在我第一次来到这个时空,第一口柠檬苏打水水进入口腔的那一瞬间,我像是误吞了一口重油辣椒,伴着苦涩、血腥、烧灼、麻木在口中炸裂开,鼻腔伴着酸涩急不可耐的冲出来成为一股暖流,我顺势低头,一滴醇厚的鲜血滴在苏打水中。
路坭′:是我没有好好珍惜。
路坭:如果只是在这个时空呆一会不曾有什么异样,鼻腔喷出浓浓的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时间待久了,就会感觉有两只手掌放在我背后,慢慢剧烈地烧灼起来,胃部的酸液也泛起了泡沫,气流带着酸腐的汁液继续强劲向上向上冲去,想拼命忍住,又一阵气流顶上来,抑制不住想要吐出堆积在食道的饭菜残渣,当那一阵气流再次向上发出冲击,口腔中已经充盈着酸腐的汁液和细碎的食物残渣,有细小的东西在蠕动,还有的在从我的食管里里钻出来,我被迫张开嘴,酸甜咸味的半流质物如同洪水一样冲出来,飞溅在地上。
路坭′:我都不知道你为了我承受了这些。
路坭:吐过之后,我还忍不住去看地上那平铺开来的不规则的一滩,那滩深黄色里,分明有米饭颗粒,形状完好的菜叶,还有数不清的微缩的小小蟒蛇,在地上挣扎着。
路坭:真的太难受了。
路坭′:对不起,是我带给你的痛苦。你每次那样难受的时候,我还强硬地留住你,只为了我自己。
路坭:那你为什么要去招惹她?
路坭′:我没见过她这样的人。
路坭:因为新鲜好玩?因为奇葩特别?所以你要挑战和征服么。
路坭′:不是这样的,我本也没想让情节这样发展,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路坭:我知道你是想找一种方法,要么永远留住我,要么永远留在我的时空。她就这样成为了你的实验对象。
路坭′:起初是这样的,后来我发现我渐渐离不开她了,我以为我会忘记,但是我每次去那个书店都会碰到她,他盯着我看,我也回望她,好像我认识她。
路坭:你自作自受。
路坭′: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但是,我觉得我不能背离多年坚守的对你的感情,打破我多年的防线,我一直在和自己矛盾对抗,是你和她的矛盾对抗,最终你输了。我一直想告诉你,一直想和你说明白,说不出,也舍不得,就只好慢慢离开。我以为你不会发觉,就这样淡去。
路坭:四年的时间……
路坭′:如果你再等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改变。
路坭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他,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
路坭′:茆茆根本不在乎我,总是等我去找她。
路坭:她的思维或许太跳跃了,感觉抓不住她,但是她一旦抓住了你,就有可能能要粘你到窒息。
路坭′:每次都是我去找她,我想各种借口约她出来,他竟然真的以为是我有事找她,我好几次问她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她就装傻并且成功的转移话题。
路坭:让茆茆喜欢你的前提,是你要明确的告诉她你喜欢她,我对她说过,但并不是及其正式的情形下说出的,在不断的交谈下不再谈及就再也没提过了。
路坭′:和她在一起太累了,我要忘记她。
路坭:我上次在一个咖啡馆的落地窗前,看到一个黑框眼镜的清瘦男子的脸上绽放着宠溺的表情,用尽全力用眼神去爱抚他对面挂着敷衍表情的女孩。他极尽温柔的望着她,摩挲着她的头上的发卡,端起盛放柠檬黄色的冰沙状液体的圆柱玻璃杯,喂她,看着她笑。她不是别人,正是茆茆。
路坭′:原来她早就另有所爱,我也不用费力去她的时空去找他了。
路坭:所以,我找到了你啊。
路坭托起他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十)
路坭′:我对她的记忆依稀存在,时而清晰,我回忆的时候,不是宿醉后回忆醉酒时那种费力伴着恶心,是刚刚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被强行唤醒,稍有一点声音发出都会变成巨大的噪音避之不及。
拭歆′:回忆来袭,是捉摸不定的恐慌,捕捉到了一个点,触发了无数相关的画面,顺着红色—苹果—平安—狂欢—孤单—暴饮暴食—举步维艰这样的链条一直联想回忆,却怎么也跳不到我真正想回忆的画面,那一帧画面是一颗坚硬的种子,埋在土壤里,等它生根发芽再长出枝杈,时间漫长,等待难熬。
(十一)
那张画面再次猝不及防地在我面前弹跳出来,他极尽温柔的望着她,摩挲着她的头上的发卡,端起盛放柠檬黄色的冰沙状液体的圆柱玻璃杯,喂她,看着她笑。他不是别人,正是拭歆。
隔着落地窗有一种晃若隔世的感觉。这次我没有仓皇逃开。
我仔细辨认她的脸。
一张和我很神似的脸。
(十二)
我:我,其实也遇到过和我样貌近乎一致的人
路坭:在哪里见到的?
我:她每次出现的时候,浑身都镶嵌的精致两个字。
路坭:你们做了朋友吗?
我:自从在那家落地窗咖啡馆见到她之后,我经常会再看到她。 但是我始终没勇气和她去打招呼。
路坭:你们是独立的两个个体,不用觉得不自在的。
我:可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真的有些惭愧。她洁白如玉的脸是打磨过的,不曾有一点瑕疵,在深棕色眉毛恰到好处完成的弧度里柔顺而又分明,深陷眼眶里墨黑的双眸抢夺着占据了眼底的白色,鼻梁的高光让它立体而挺拔,流畅唇线勾勒出了玫红渐变的果冻质感,看起来柔软又光泽栗子色的长发盘成了一个丝丝不乱的发髻。
路坭:这样精致的人,一般人都会忍不住想盯着她看的,但我不会,我眼中只有他。
我:我再次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其实是嫉妒。我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白皙中透着暗黄的脸被冷风吹过后轻轻拍打会掉落白色细小的碎屑,有些水肿的眼睛和杂乱的眉毛让我看起来惺忪无神,未施唇彩的嘴唇只不过透着一点点红润,栗子色的发丝凌乱又毛糙。
我:和她如此相似的样貌对比之下,她是精加工过的装饰糕点,我就是冷掉的清水蛋糕。
路坭:你不想和她发生一些交集吗?
我:可是她确实让我不自在,没呆多久就走出了咖啡馆。
(十三)
我们走在拥挤的街头,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小车横冲直撞,我看着呼啸而来的脚踏车冲向我,我没有躲闪,恶狠狠地对他说。
我:去死吧,长没长眼睛。
我怒火未平,耳边响起了不太真实的柔声细语,感觉身旁的她躲到一边,给脚踏车让路。
茆茆′:骑车小心点。
几乎同时响起来的两句话,我收获了一句恶狠狠地你才去死,她收获了一个温和的回眸。
(十四)
路坭:你不想再见到拭歆吗?
我:可他肯定早就把我给忘了。
路坭:他没有,他一直在等着你。
我:怎么可能啊,是你告诉我的,他对我的记忆只有几个小时。
路坭:他和我一样,经历了初次到达交错时空的短暂记忆,经历了身体的折磨,战胜了时空对他的抗拒。
我:为什么我没有见到过他?
路坭:拭歆在你原地不动的时候,在你毫无意识的时候,闯进了我们所在的时空,他变得缄默,然后就莫名地开始咳嗽,流涕,高烧不退,痰中带血,胸腔窒息一般地疼痛,时间过去半月,好像病痛还剩薄薄的一层了。他清醒一些后,突然发现,他居然对你的记忆依稀存在,时而清晰,可他再刻意闯入我们所在的时空,他去看你们去过的地方,去吃你们一起吃的食物,恍惚觉得你还在,直到某天他对自己说,放弃吧。
路坭:这些都是我经历过的。
路坭:去找他吧,或者在他会来找你的地方等着他,你们只要努力,会战胜那些阻碍的。
我:谢谢你,路坭。
(十五)
突然有一天,拭歆在这个时空似乎坐立不安起来。那一瞬间,我并没有太大失望,我知道这并不是属于他的时空,他在这呆了这样久,专心致志地宠爱着我,我应该放他回去了。
我:你…走吧。
我甚至做好了他不再回来的心理准备。
拭歆′: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留下这句似乎一定会兑现的承诺,回头深深望了我一眼,走了。
我放他回去之后,他很快就回来了,但是他对于回到他所在的时空开始上了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去,否则原本温和如水的他就变得暴躁易怒,低沉阴郁。那天他又躁动了起来,我知道他又要回去了。
我:你又要走?
拭歆′:我该回去了。
我:这次又是多久?
拭歆′:我每次也没有回去很久啊。
我:你会回来的吧。
拭歆′:我很快会回来的。
我:你会回来的吧。
拭歆′:这次回去,可能时间比较久。
他的右脚踝处,不声不响地在滋长着一个跳动的肉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长,我们发现的时候,他的右脚踝已经红肿得透亮,似乎我用尖尖的针去刺,就会迸发出岩浆一样的浓汁。
我:你走吧。
我舔了舔嘴唇说。
(十六)
我;他的右脚踝处,不声不响地在滋长着一个跳动的肉球,红肿得透亮,用尖尖的针刺破,迸发出了岩浆一样的浓汁,散发着浓烈的咸腥味道。
路坭:然后一股温热会鼻腔中喷射出来,浓厚热烈。
我: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听到了身体内部活动的声音,异常的清晰,咀嚼声、吞咽声、胃酸消化声、肠子蠕动声。还有我最惧怕的硕大昆虫振动翅膀的声音。
路坭:你终于又来了。
我;他在原地无法动弹,他右脚踝处的肉球不见了,被几层白色纱布严严实实地包扎了,肉球的切口还在渗出脓黄的液体,在白色的纱布上印出一块黄色的痕迹。我一瞬都没有犹豫地向他奔去,紧紧抱住他。
路坭:他以为你不会再过来了。
我:可我在他的指引下,搀扶着一瘸一拐的他,来到一个落地窗前,竟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人。
路坭:是谁,是嵇宜?
我:茆茆。
路坭:你都没又和她发生过交集,这下好了,可以认识一下了吧。
我:我就这样狼狈的过来了,她仍然是精致的打扮,精致的脸庞,对比之下即便是相似的面容我也显得黯淡无光,浓厚的想念一瞬间就被愤怒的洪水冲散了,拭歆这是什么意思?
路坭:你觉得他们在一起了?
我:我当时在想,我千辛万苦地过来,就为了见证他们两个吗?
我:她看着我友好地笑着,拭歆看到写在我写在脸上的愤怒把我拉到一边眼神似乎在示意我要忍耐。
路坭:特意叫她过来,也许有事要告诉你。
我:我当时强忍住怒火,是要告诉我他们俩现在在一起了吗?可我只想和拭歆单独在一起,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等一等再说呢,就算要宣告他们在一起了,也给我们一点单独的时间不行吗?
我:他们俩面对面坐着,欢声笑语,无视我的存在,我只好一忍再忍,在这个我不熟悉的时空里,我就算逃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我生怕走着走着,就回到了我所在的时空就再也回不来见他了。
路坭:她没和你说什么吗?
我:我想着她总会走的,再忍耐一下就好。
路坭:后来呢?
我:终于她拉开座椅站了起来,对着我们说声再见,我似乎眼前绽开了欢快的礼花,我不住地鼓起掌来,走吧,你快点走吧,但是我还是忍住了,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好,拭歆也起身离开了。
(十七)
我:你和她在一起了是吧?
拭歆′:茆茆,你在胡说什么?
我:我觉得你已经忘了我了
拭歆′:我不可能忘了你。
我: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时空的人,你不用再勉强了。
拭歆′:其实我们...
我:我知道你来找过我。
拭歆′:我真的努力了。
我:我对我们没有信心。
拭歆′:你听我说,我不需要像你那样做就可以回到我的时空,但去你的时空,和你来到我这一样困难。我们的时空,是嵌插交错在一起的,分界线在什么地方,或许只有你不断摸索才知道,或许有的人,永远不会去到另一个时空。
拭歆捉起我的一只手和我十指相扣地比划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让我不寒而栗的话。
拭歆′:那些事情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十八)
路坭:真是的,他们还是什么都没跟你说啊。
我:你是说……
路坭:我知道拭歆可能没法开口,所以叫上那个和你样貌相似却截然不同的人,你们没有什么交集,说出一个真相,应该不困难吧。
我:真相?什么真相,你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路坭:好吧,既然他们都不说,那我来说吧。
我:你倒是说啊。
路坭:你,是那个时空的人,你和他,你最在意的他,是同一个时空的人。
我:你说什么?
路坭:你是那个时空的人,
我:你突然这样说,我会相信吗?
路坭:你...你别哭啊,你不应该高兴才是吗,你可以回你该回的地方了。
我:可我好好的,怎么就成了那个时空的人?
路坭:因为我,因为我造成的。
我:你操纵了这一切?你改变了我的命运?!
路坭:我也是为了弄清楚这一切啊,如果不弄清楚,我真的要失去他了!只有明晰两个时空的差异,为了能和他永远的在一起。
我:所以你牺牲了别人,牺牲了我?
路坭:这,怎么叫牺牲呢?我也是为我你好啊。
我:为了我好?你有和我商量过取得我的同意吗?
路坭:失去一个人有多痛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可你,不能就这样生生改变了我原本的命运啊。
路坭:你在现在知道你和你爱的人是同一个时空的,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我:但你凭什么改变了我的命运?
路坭:我的实验已经成功了,哈哈
我:但你丧失了人性!
路坭:我丧失了人性?我为了他,弄明白两个时空的差异,打破两个时空的疆界,对你对我都有好处,怎么教丧失了人性?
我: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我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
路坭:当然是把你和她调换了,只有样貌很相似的人,才不会有破绽啊。
我:那为什么从有记忆时到现在的所有记忆都是连续的,对你所谓的调换,毫不知情?
路坭:我开始也很担心这个问题,但没想到你和这个时空融合的那么好,而你再回你原本的时空,反而倒有身体不适的排异反应了。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
路坭:从你爱上拭歆,一切就不可控了,哈哈哈哈……
我:你改变了我原有的命运,你凭什么。
路坭:你那个时空的路坭,还改变了我的命运了呢。这都是因为爱,因为爱呀。
我:爱?你懂什么爱?
路坭:我会让一切回到最初。
我:一切都晚了,有些东西,是再也回不去的!
......
我:我似乎看到他向我走来了,本来是想走上前去对他微微一笑的,说不定他还会邀请我到落地窗边的吧台喝一杯柠檬苏打水,互相试探着投递暧昧的目光。
路坭:你别说了。
我:我和他站在十字路口,保持着应有的距离,然而我却无法控制地想向他靠近,那种想被他一把拥入怀里的欲望和不能和他亲近的底线相互博弈着,两股拧在一起的冷热交替的气流,让我浑身不舒服。
路坭:你能不能别说了。
我:我和他站在十字路口,缓缓行驶的四层客车离我们越来越近,车身近乎透明,车上清晰可辨的是一只只端坐的深蓝色的如同木偶一般的孩童,面无表情,似乎暴露在外的通体的皮肤也微微地泛蓝。客车缓慢地终于爬行到了我们面前,我仰望着,发现那群蓝色的木偶们突然一齐微笑起来,那勉强牵动的嘴角不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却藏着尖锐冷峻的恐惧,我不由地后退了让一步,身体触碰到了他的手臂,我隔着并不轻薄的衣物感觉得到他手臂上血管的凸起,感觉得到血管下血液的流动,感觉得到他每一滴血液穿透撞击着我的皮肤。那一瞬间我有一种很久未体会过的近乎窒息的幸福感。
路坭:你这是报复!
我:你看,有不明飞行物哦。他顺势抓起了我的手,贴在我的耳边说。
路坭:他只是被你迷惑了,他不会爱你的!
我:我转过头,他的脸和身体贴的我那样近,我顺从地抬头看见一只一只模样并不出挑的扁圆形不明飞行物簇拥尾随着缓缓行驶的四层客车,似乎循着一定的轨迹,不会出格,不会造反。我被他温暖又潮湿的气息抚遍全身,几乎瘫倒,他从背后揽住我,气息再一次抚遍全身。
路坭:求你别说了。
我:我在他的怀中沉溺,羞于和他有任何肢体之外的交流,只能久久盯着缓缓而行的客车和不明飞行物,我感到他怀抱的热度在一点点淡退,我看到盘旋在上空的不明飞行物下的透明度在一点点减弱,慢慢呈现出了和前方四层客车一模一样的场景,只是端坐在里的人偶有着扭曲的表情,通体泛着红色。我猛然清醒想要推开他,但是十分贪恋他已经降了温的怀抱,我只能用低低的声音征询他。
路坭:我知道你是胡编乱造的,但也请你别说了。
我:我问他,我们这样,路坭怎么办?他并不说话,只是贴我更紧,把我拥在怀里更紧。
我: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吗?
路坭:我不想知道!
我:他让你去见鬼,他心里只有我!
路坭:你这样对得起拭歆吗!
路坭大吼一声,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坚硬的脑壳重重敲击了地面,砸出了裂缝。
身体轻飘飘,好像被谁带走了。
我闭上眼睛,眼前全部都是拭歆的脸,他充满爱意深深注视的脸,他沉默不语阴郁难散的脸,他火冒三丈五官扭曲的脸。我看着你眉眼之间全都是我喜欢的神色,还想那样被你紧紧揽在怀里,听着你均匀喘息的声音。
(十九)
我:你在我面前,是梦境却没有醒来的重启模式。是现实却画面虚焦,抓不住你的实体。
路坭:你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吧,你在这里消耗掉的时间,和你那边是一样的。
我看了看时间。
17:11。
路坭这样问了我一下,反而觉得有迫在眉睫的感觉,我好像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受控制地,连再见都没对他说就走出了那咖啡馆。
走出来我就后悔了。
我又看了看时间。
17:13。
我回到了“我的时空”。
可我还有很多不明白,想不通的事情。
支离破碎,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