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父亲母亲都过了八十岁,这些天一直吵着要回老家看看自己的父母。我说你们年纪大了,就不要回去了,父亲说:“人这一辈子如果没有根,走到哪里都是漂泊。我回去就是想告诉我的后人们,只有在这里,你们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将往何处。”
今天抽了一点时间,陪父母回去了一趟,先到我外婆家,因为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我也不能确定有没有时间去,所以就没有提前给在家的大舅小舅联系。我们到了家才打电话,大舅和大舅妈在别人家玩,接到电话匆匆赶回来。一到家就开始责怪我们没有提前告诉一声,然后又给小舅打电话让他也赶紧过来。
母亲从小就被送给了我的这个外公外婆,几年以后外婆终于生了大舅小舅,他们两个基本是母亲带大的,姐弟几个从小感情就特别好。因为父亲常年不在家,外公在的时候就经常到母亲家帮忙。母亲说,我们小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母亲带着我们睡觉了,外公才有空过来,趁着月色,帮着把田里的活做完了再回去,母亲到清早才发现。后来外公因为一场意外去世,去世的时候才六十多岁,母亲总是懊恼自己没有对外公尽过一天孝心。
大舅已经快七十岁了,头发全白了,看到我们来就把田里的菜地里的甘蔗家里的米装满了我的车,大舅说:“大哥大姐你们这么大年纪了每年不用这样跑过来了。”母亲说:“我今年来了也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来,我来也是你们的麻烦,烧纸放鞭炮也是要麻烦你们搞,毕竟你们也这么大年纪了。”
大舅说:“你们身体要好好的,平常日子来玩几天就好,不用特意赶这样的日子。”小舅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跑,像个话痨一个劲喊着姐姐,说着自己前几天脚下踩了一颗钉子,快疼死,母亲一听就快心疼死,恨不得搬起弟弟的脚来看,又问打了破伤风针没有。二舅笑嘻嘻的说打针了,早就好了。我看着二舅那狗腿撒娇的样子,哪里像个快六十岁已经当了爷爷的老头。
后来外婆去世后,大舅小舅每年父亲母亲生日无论多忙都会过来陪他们过生日,姐弟几个一年怎么都要好好聚几次。小舅说:“哥哥姐姐,我们现在已经开始农忙了,这几个月也没时间看你们了。”妈妈说:“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不用记挂我,你们把自己照顾好,伢们也都不在跟前。”因为怕下雨,我们就没有在舅舅们这边吃饭匆匆走了。
来到父亲老家,因为要拜祭的亲人太多,我们联系了在老家的大堂姐和堂姐夫,他们是骑三轮车过来的,买了一车鞭炮和纸钱还有清明用的花。我们陪着父母去祭拜了几个爷爷奶奶,还有几个叔叔伯伯婶婶们。
天色暗沉下来,已经有点滴雨了,去祖宗先人的墓地的路有点远,又全部都是田埂小路,怕他们摔跤。我们要爸爸妈妈就不去先祖的墓前了。我和姐姐姐夫一起穿过没过我们头顶很多的茂密的油菜田,油菜已经开始结子了,抬头看见枝头上摇曳着一些零星的油菜花格外娇俏。大姐捧着一束花在前面带路,姐夫提着鞭炮香纸等物件在后面,脚下面沟渠两边全部是紫色的紫云英,大姐说,这边的菜籽长得真好,走在这些花丛里好舒服。我端起手机,喊道:“大姐,你回头,让我给你拍几张照片。”
大姐听到我说话,马上停住脚步,回过头举着手里的花对我嫣然一笑,等着我拍照,尽显一个小女人的娇俏,大姐夫在后面狠狠的打击着我们:“都不晓得自己好大年纪了,还照就能真的照得像花一样吗?”大姐也不理会,在花丛中摆着自己喜欢的造型让我任意拍着。大姐两个儿子已经四十多岁了,这些年都在外地打工,他们两老口帮着把几个孙子拉扯大,现在最小的孙子都上高中了。
堂姐在我们这辈中排行第一取名长英,今年六十八岁,共产党员,年轻时一直是妇女队长,办事干练认真,这些年老家的兄弟姐妹们都出门打工了,每个人家里有什么事情,里里外外大大小小都是她出面张罗处理,她就如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一颗定海神针,无论何时回老家都有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在先人的墓前,大姐边烧香纸,边请求祖宗保佑后人们在外面平平安安,说他们因为离得远,没有空闲时间回来。祭奠完祖先在回程的路上雨开始越下越大,我们在田埂上奔跑,花瓣落了我们一头,油菜杆刷刷的打在我们的身上,衣服上全是金色花粉,一路跑着一路笑着,大姐夫在后面快急死喊着:“慢点跑,现在路上滑,不要把脚崴了。”冲回家时我们还在笑。我看着大姐矫健的步伐,轻盈的体态,虽然脸上都是皱纹,但这一路奔跑也让她面色红润,哪里像个辛苦劳动了一辈子快七十岁的老太太。
吃过饭,我和父母一起回家了,虽说每年清明都会陪父母回来一趟,可是这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以前父母都会提前很多时间回来,在老家小住一段时间。因为清明这段时间会有很多亲戚们回来,父母在老家就能见到他们。慢慢的每次回来时间越来越短,有时仅仅待个三五天,就打电话让我接他们回家。大伯走后今年竟然一个晚上也不过了,他们说年纪大了不敢在外面过夜了,老一辈的亲人朋友也大多不在了,呆在老家也没有趣了。
有人说,清明教会一个人不忘本。我可能因为父母在,一直还能承欢膝下,对于清明还是无感的,还没有明白死亡的意义,我也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懂得这些刻骨铭心的离别。
愿我们能珍惜拥有的一切,也带着我们所爱之人的嘱托,用过去的生命激发今天的生命,在大自然中拥抱大自然,这也许就是清明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