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玩一场颠覆生命的游戏

我们年复一年地建构了一些幻影和僵死的概念，里面没有丝毫生机。这些东西里面没有光——它们是黑暗、阴湿、老旧、沉重以及腐朽的。   

——阿玛斯

01

蔡国强看到自己的弱点：作为艺术家，谨慎和认真是没有希望的，为人可以这样。于是，他想办法破坏自己。火药，成了他打破自己个性的玩具。小时候连放鞭炮都害怕的他，火药，正是适合他用来颠覆生命的棒喝法门。

随着嘣嘣嘣的冲击波，震醒内在沉睡的灵魂，烧掉内心的恐惧，烧掉生命陈腐的东西，不断爆发出新鲜感，让心焕然一新。他从福建泉州走向世界，用爆破艺术点燃了他的生命。以他所擅长的：超越规则、异想天开、打破艺术原本的界限。

他破坏自己的作品，爆破自己的历史，点燃了他毕生所学的那种刻板的绘画方式，他对自己过去艺术的颠覆，也是对自己生命历史的颠覆。

没有所谓的成功和失败，这是蔡国强一直以来做艺术的心态。遇到困难和麻烦，他都享受其中。

在纪录片《天梯：蔡国强的艺术》里，天梯的项目前期失败了好几次。从1994年的英格兰第一次尝试开始，由于恶劣天气被取消；2001年上海，天梯项目第二次尝试，因911事件所带来的影响而取消；2012年洛杉矶，天梯项目第三次尝试，由于火灾隐患，烟火许可证被吊销。

02

2015年6月15日凌晨，蔡国强在家乡浏阳的惠屿岛，凌晨时分点燃了引线，将他二十一年的梦想送上了天空。这架闪着火光500米高的天梯，是他希望与外太空对话的天梯，为他自己而做，也是送给他奶奶的礼物——让他有勇气重新创造自己生命的、一百岁的奶奶。

看着天梯燃烧着、串着火花爬上天空时，那瞬间的停顿和空白，他的内心很宁静、幸福。他又一次完成了自己。生命，就是不断地将自己灵魂的天赋，勇敢地、自信地给予世界的同时，得以扩展和成长。

蔡国强很欣赏俄国画家艾伊瓦佐夫斯基最成功的一副油画名作《九级浪》，其作品表现了大自然的力量，以及人们在海上战胜九级风浪的无畏勇气和决心。九级浪，是海啸里最大最危险的波浪。因此，在他的爆破作品里，也赋予了这个名字。

他就是要来挑战自己的极限。因为用烟火表现热闹、隆重、正面的，都比较容易，但是要传递一种伤感的情绪，不是那么简单。

蔡国强的《九级浪》个展开幕爆破计划，于2014年在上海举行，视觉效果很震撼。灰蒙蒙的天空就是大的画布，爆破的声音、释放出的火光、燃起的火焰五彩斑斓，好一副巨大的立体空中水彩画。烟雾和色彩在空中晕染、渐变。特别是最后一幕：慰藉，明黄色的烟雾在淡淡消散的过程中，从浓雾里亮起的簇簇火花，那么温暖人心。

整个作品从主题、设计到颜色的搭配，以及爆破点和不同色粉迸发出的韵律感，让人惊赞的美，具有很高的审美力量。

看似梦幻般的艺术作品，对观者也有警醒的意义。《九级浪》表达的是“自然之死”的主题，是在讨论生态问题。蔡国强用的火药颜料是环保可降解色粉。在表达自己艺术观念，或玩艺术的同时，他仍怀抱一颗疼惜大地母亲的心。

从蔡国强采访的言谈中，总能感受到他的真实。骨子里透出来的轻松劲，也来自于对自己没有任何期待，无论是做艺术、还是获奖、或是迷茫的时候。

03

蔡国强在一次记者采访中讲诉了一段这样的经历：当初他从日本去美国纽约，刚到纽约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他就画佛像，画观世音菩萨，为什么要这样呢？是先让自己静心，画完后，他用一张白纸挡住，挂在墙上。

有人来他的工作室，总会隐约感到白纸后面有尊佛，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回头仔细一看呢，又什么也没有，但就是感觉背后有佛存在。为此，纽约一些著名的艺术家也来找他玩，说这个作品太棒了，想用自己的作品来换。

哪怕他曾经在日本已经做过了一些有影响力的事情。到了新的环境，他也放空自己。他说：“别守着你的本事别放，先让自己没本事。”

他创作的作品，在一刹那间完成，是当下的艺术，玩完即成空，享受的是那颗活脱脱的、游玩的心。

我们怎样来感受蔡国强的艺术？蔡国强找到了一种媒介，用艺术的方式来表达自己，与成功无关。所谓的成功是一次次达成自己后，自然而然到来的事情，不是去追求，不是目的。

我们只需探进自己的内心，问问自己生命的热情，去探寻灵魂的天赋。蔡国强遇到了火药，我们也许可以用舞蹈、歌唱、书法、运动等等，找到属于自己打开新生命的突破口。

去找回童年的爱好：文学、书法、绘画、音乐、烹饪、园艺、手工艺等等，不要想着被别人认可，抛下对结果的期许，只是通过这些启动自己的感官，抛开杂念，带着自己的感受力，与大自然连结。

04

艺术在生活里，在人们的生命里，在这个大千世界里，又有什么意义呢？在大自然里，看见一朵花开、一片落叶从树上悠然地飘落到大地上、一阵风吹过来，携带着花儿的气息，都是那么浪漫。

我们每日的穿衣吃饭、行为说话、情趣爱好等，都可以浸染在艺术的氛围里，只是我们感受到了多少？

我们的心在聆听吗？欣赏和创作，先让心静下来，慢慢地不期而遇。它出现在不经意间、不刻意中，与你内在的情感有了交流、开始心灵相通。接着，你的心花开了，听见喜悦的心声。

就像蔡国强与艺术专业的莘莘学子分享的：“艺术的心态、艺术的眼睛、艺术的思考，都可以在不同的职业，不同的人生阶段一直保持。“很重要的是——你要真实， 真实就是你的勇敢和力量。

在美国现代艺术家的名册里，华人艺术家有两位，一位是著名的美籍华人设计师贝聿铭，一位就是这位来自中国福建泉州的艺术家蔡国强。

2008年2月，纽约艺术重地古根海姆美术馆撤掉了毕加索在内的所有艺术家的展品，将全部空间用于展出蔡国强的个人回顾展“我想要相信”。这是第一位在此举办个展的华人艺术家，也是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个人艺术展览。

古根海姆基金会主席这样评价道：“这是1979年以来，古根海姆展出的、最重要的一场艺术家个展。”

蔡国强自己也说，这个展览非常受欢迎，大概是这个美术馆历史上最多人看的展览。超过了历史上最多看的一次是“从毕加索到达利”的展览“。他的有些展览作品，群众还可以参与到其中。

他把艺术还原到普通的一种生活状态。他将做艺术的过程，看作与社会的连结方式，在做的过程中，参与社会进步发声的过程。

05

艺术开启一个全新的生活方式。他从中国爆破出去，走向全世界，用艺术与他人互动。他可以在巴西与监狱里的犯罪分子一起玩爆破火药，也可以在埃及的边界锡瓦与六百位小朋友，将他们自己的画作做成风筝，然后一起去沙漠里放飞上天。

他不是去帮他们做了一次展览，而是帮助他们创造了一种文化，一种生活。

通过玩乐艺术的方式，让大家身心放松，超越二元对立的学习和思考方式，没有批判、超越对错，只是享受当下的童趣。

二十多年走遍全世界的蔡国强最大的感悟是：先承认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梦，你就可以找到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

记者问他：“不同的国家和文化，他们怎么能看懂你的艺术？什么使大家可以跟你共鸣？“蔡国强回答：”就是那一种浪漫，和这种小男孩的好奇心。这个东西处处都会一样，他们是感动的。还有就是对于人生的沧桑和忙碌的一种自我嘲笑，和自我放开的幽默感。这是大家都会需要的。“

他一直用儿时对艺术的冲动和质朴之心进行艺术创作。“作品里的童趣，是你最好的语言。这个语言是超越国籍民族，超越了年龄和层次的。“蔡国强说。他的女儿喜欢他，也是因为爸爸好玩。不过，会玩的他，也会深深地道出：“你的每一个挫折，都充满着感恩。”

走过这么多国家，合作过这么多的关系，蔡国强不得不承认，外面的物质社会如此喧嚣，而中国古人那种天人合一，心中淡泊和宁静的爱，是当前社会最前卫的艺术。

图文原创：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