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18

上班路上，一直在听这首唱诵，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着一句话：妈妈我不喜欢这样。我闭上眼睛去感受那个小女孩，她坚定地看着妈妈，对峙。

“你不喜欢？我怎么你了你还不喜欢？”妈妈那委屈又冷嘲热讽，仿佛我已拥有了一切却还不知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对，我就是不喜欢。”没有丝毫的妥协和退让，“我不喜欢。”

妈妈居高临下的姿态缩小了，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她蹲在地上捂着脸：“我什么都没做错，她居然不喜欢…我哪里错了，她居然不喜欢…我付出了那么多，她凭什么不喜欢？！？！”她哭了。我内心真的很挣扎，很想走过去拍拍她的背，再跟妈妈解释解释，可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于是我就在原地站着，静静看着妈妈哭。

随后爸爸出现了，安慰妈妈，还责怪我怎么能这样跟妈妈说话，叫我跟妈妈道歉，我坚定的说：“爸爸我不觉得我有错，我不道歉。”

随后是大姨大舅，姥姥也躲在他们身后用挑剔的目光看着我。大姨在指责我这样做不对：“她是你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呢？”大舅在各种跟我讲做子女要孝顺。我只跟他们说：“我不喜欢这样，哪怕这个人是我妈妈，也不能这样对我。我——作为一个人，不喜欢被另一个人这样对待，仅此而已。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而后他们还在继续说，我选择了不听，任由他们的声音像背景音乐一样淡出。

记得圣经里保罗要去见上帝之前说：这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时读到这个句子就感受到一种了无遗憾不虚此行的成就感，觉得特别美又特别酷。今天，我想把这句话送给自己。小佳佳，干得漂亮！

今天的主题是梳理与母亲关系中的所有哀悼。爸爸妈妈说，我小的时候特别好哄，妈妈哄我睡觉就把我放在一堆被子后面遮住光就行了，我自己就会睡了。我隐约记得是三四岁的时候，妈妈就无缘无故冲我发火，有一次她下班回来躺在沙发上，我走过去她就一把把我推开，仿佛是在推开一个很厌恶的人，我吓得哭了起来；还记得一次在家拍皮球玩（当时我家楼下没人住，也吵不到别人），妈妈回到家就把我的皮球打到一边了，仿佛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后来只要妈妈打我，我都会恶狠狠地瞪着她，像革命烈士一样铁骨铮铮从不求饶。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全家搬到了北京，妈妈就变得更加玻璃心，我随便说一句话她就会生气，甚至还会哭，爸爸就各种迁就她，还要我给妈妈道歉。我一度纳闷妈妈是不是纸糊的，怎么说什么都会哭。有一次，初一期末考完全班去看电影，恰逢姥姥和二姨也从老家过来做客，头一天约好了第二天看完电影我们娘四个一起吃午饭，结果我兴冲冲地回到家，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厨房里冰冷的锅里只放着一个干巴巴的馒头，我的心一下就跌到了谷底。我在家疯狂的翻，哪怕妈妈给我留了一个字条也好啊，说明她走的时候有记得我们的约定，有想到她还有一个没吃午饭的孩子。可是，可是，可是，我翻遍了全家，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我默默的在家里坐了很久，感觉真的很漫长，不知道在妈妈心里我到底算什么。等妈妈回来，我气冲冲地去兴师问罪，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为什么不等我去吃饭。妈妈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姥姥饿了，她胃不好，我们就先去了。”我的怒气喷薄而出：“那我呢？那我们昨天的约定呢？临时有变你哪怕给我留一个字条也好啊！而且我也会饿啊。我到了家，只有一块硬馒头，我的心就像一块馒头那样冰冷，你怎么就带着她们去吃饭了呢？你吃饭的时候没想过我也要吃饭吗？”妈妈再没有跟我解释什么。我怒气冲冲的回房摔门，躺在床上，感觉自己是一个被遗忘被遗弃的孩子。更可笑的是，等爸爸回来，他居然让我给妈妈道歉！理由竟然是：妈妈就那样，妈妈也不容易，家里还有客人，你的态度也不好，道了歉这件事情就可以过去了。我哭着问爸爸：“爸爸，她是我的妈妈，可是为什么，却要我像蜡烛一样，燃烧自己去照亮她呢？”我真的不知道，难道只有妈妈才重要吗？难道我的感受就不重要吗？我的妈妈为什么就不能在乎我一点呢？为什么要忘了我呢？我的爸爸为什么只要到妈妈的事情上，明明是妈妈的错，还不能帮帮我呢？我也是个人啊，难道因为我是个小孩子，就可以被这样对待吗？难道我是小孩子，就必须要道歉吗？大人就没有错吗？大人伤害了小孩，不用承认错误不用道歉吗？为什么我的伤痛就没有人看见，还要我忍痛去给伤害我的人道歉呢？我就那么不重要吗？哪怕流泪也不行吗？哪怕伤口滴血也没人看得到吗？

写到这里，我不想再强行给个解释，伤害确实发生了，而且妈妈的伤痛还在我身上重现，不是吗？我不知道我的哀悼完成了没有，我只知道，当我看向那个受伤的孩子，我没法跟她一起去看，这件事情哪里错了哪里对了，我只希望她可以舒舒服服的在这里躺一躺，尽情的休息休息。

现在，我只知道，我的感受是属于我自己的，我内心的孩子也是属于我自己的，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守护她；我——作为一个人，我的感受值得被看见，我的需要值得被满足，我的情绪值得被承认，我的存在值得被尊重。

小佳佳，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