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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百年孤独》之 4. 感性意志——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蒂奥(二

2023-03-19  本文已影响0人  益流福好

         日常生活中,个人面对的重要关系分为三大类,第一是个体与自然的关系,第二是个体与他人的关系,第三是个体与自身的关系。针对不同的具体情况,人们对三种关系的侧重有所不同。比如,进入原始森林,人们主要侧重与自然的关系。在酒场上,人们主要处理与他人关系。构建自己的未来目标,主要是与自身的关系。人类社会的发展,个体面对的关系侧重也发生着变化。原始社会,人类直接面对大自然,人们侧重处理与自然的关系。相对于理性意志,感性意志直接关联着行动。这个阶段需要感性意志活跃,以应对各种不明突发事件,反应延迟的理性意志显然不利于生存。随着人类的进步,社会功能逐渐强大,从最初仅维持基础的生存和安全到后来能够提供多种生活保障,而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几乎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屏蔽了人与自然的直接关系。在人类社会内部,不明突发事件减少,人们面对更多的是与他人之间的长期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让渡给人与社会的关系。人们不能再以感性意志的那种我行我素的方式做事了,具有自我约束和长远考虑的理性意志显得尤为重要。

        当今社会,感性意志的作用远不及理性意志的作用强势。我想,如果《百年孤独》这部小说叙述的不是当今社会,而是社会功能尚不完善的原始社会,那作者对作为感性意志的长子何塞·阿尔卡蒂奥的用笔一定会大大的多于作为理性意志的次子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的描述。体能和反应上的迟钝在充满未知凶险的原始丛林里很难有所作为,正如刚猛的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在文明社会无所作为和被人看作另类一样。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随着社会和科技的发展,社会功能将进一步替代作为具体的他人的大部分功能,满足个体的大部分需要。这种趋势在当前社会已经凸显,比如,洗衣店替代了家庭中作为洗衣功能的人,外卖食品替代了家庭中作为做饭功能的人,其他诸如安全、保障、出行等等,作为独立个体存在的他人功能将会在个人生活中进一步地衰退。甚至朋友、家族、家庭关系都面临社会功能的冲击,他们所能提供的功能,终将由社会实现,导致个体与他人关系的重要性下降,个体与自身关系的重要性将大幅度地上升。或许将来,那些面对自我的未来人,他们的感性意志和理性意志将移动到一个新的平衡。

        感性意志与理性意志共同面对生命,但两者行为策略不同,难免发生行为主导权之争。其中根源在于,两者关注点不同,感性意志关注当下体验,理性意志关注当下和未来的综合体验。虽说理性意志视野更加长远一些,但实际上我们只能体验当下,理性意志对未来的心理感受,也是在当下体验。关注点的不同,导致一个人内在撕裂,自身的感性意志和理性意志之间在当下发生冲突。

        感性意志推动的是当下生理体验,理性意志推动的是当下的心理体验。生理体验是一种实际体验,包括物质刺激、身体反应或者激素、荷尔蒙分泌等有实际物质参与的体验。心理体验是一种概念体验,是思维设计了一个虚拟状况,由此虚拟状况产生了虚拟体验,其中没有实际物质参与。比如,看到树上成熟的果实,产生爬树摘果子的冲动,又担心从树上掉下来摔伤自己。生理体验是产生进食欲望、口腔产生唾液等,心理体验是思维设计了一个摔伤自己的场景。虽然感性意志引发的是一种真实的生理冲动,但心理体验的力量也不容小觑,理性意志通过幻化出一个巨大的损失,产生的虚拟体验足以抑制行为的发生。然而,当面对一件事情或一种情绪时,纵然理性通过强有力的证明说服了自己,阻止了行动,但若要做到坦然面对却也几乎是不可能,感性拒绝接受解释。这是感性和理性的对立。书中描述兄弟二人,“往日的推心置腹已经一去不返,同谋和交流变成敌意和缄默”。我们思维内在的感性意志和理性意志从来都是不能和解的,它们都是孤独的存在。在你决定做或者不做某事时,与之相反的意志不会消失,只是被压制了。中国古人对此也有过精彩的描述:理性知道,‘花自飘零水自流’的道理,然而相思这种事情,却是感性的,‘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感性和理性的分离,不仅表现在对行为主导权上的竞争,也表现在思维内在记忆系统的相互隔离。成年人的记忆主要是理性记忆。理性记忆的特点是其内容是线性的,事物多以概念形成出现。比如,参加了一个会议,你并不会记得参会人的具体样貌和所有言行举动,这些在记忆中大多以概念形成存在。如果没有特殊注意的话,在会后,你可能都不会记得人们穿的是什么衣服。孩童的感性记忆是针对具体实物的形象记忆,其中,记忆的内容几乎都是具体实物信息。感性、理性不能交互处理记忆,即感性不能调用概念记忆,同样,理性不能调用形象记忆。成年后的我们,记不得幼儿时期发生的事情,是理性思维无法调用儿时的形象记忆。当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试图与哥哥重拾少年时代的默契,但他都已忘却。

        感性意志的形象思维导致语言交流的简单,更多的是直接指代。当问他这些年都去哪里了,他指向了“那边”。

        感性意志是从‘哪边’回来的呢?他寻觅的又是谁呢?是自己的‘心’。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回到家后,没在任何人身边停留,直接走向厨房,看到了母亲乌尔苏拉,在‘那里’才第一次停住脚步,“结束了从世界另一端起程的旅行”。我们对外面世界的一切感知、感受,最终都以进入自己的‘心’为终点。

        除了维护生存,感性意志的另一重要任务是设法满足生理欲望,而感性意志的简单、直接的行为模式恰恰正是为此配置。理性的思考是判断得失过程,需要考虑诸多方面的因素,然后选择一条综合利益最大化的路径。有时宁可当下受损,也要维护长期综合利益。如果涉及因素过多或因素状况不确定,理性很难立刻做出决策或发生决策反复,从而错失良机。感性是直接面对当前需要,实施解决措施。至于引发怎样的后续结果,它从不考虑,也考虑不到,可以认为,将来是感性世界之外的东西,就如同理性看待死亡之后。感性决不浪费能够满足生理需要的机会。人生有两大后悔,一是因为没有采取行动而后悔,一是因为鲁莽行事而后悔。前者是对理性优柔寡断的后悔,后者是对感性冒失冲动的后悔。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蒂奥与家中养女丽贝卡的结合,是感性意志和性爱之心的结合。丽贝卡代表了书中潜在主人公的性需要。性爱是渴望满足的,但也是私密和压制的,在获得粗狂感性的推升后,隐秘幽静的性爱之花实现了绽放。

        马孔多最大疑案是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蒂奥之弥漫数十年硝烟味道的死亡。对理性来说,任何事情的发生都要有确定原因,对感性则无此必要。对作为感性意志的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蒂奥的死亡,自然不必给出确定的原因。我们可能认为,现代人做事都是理性的,实际上,真正能用理性决策的事情是很少的,也不是最关键的。人生之中,大部分事情无需也无法做到理性思考,多数是生命活动的自动反应。仔细思考就会发现,涉及人生走向的重大事件,理性决策的效力是低下的。理性的功能,是在这些重大决策的基础上,精细调整。理性自认为精细调整很重要,然而,相对方向本身,那就无关痛痒了。比如,觅食是一件重大事情,产生觅食决策本身无需理性参与,理性所作的是在‘如何实现’上的办法,这是在‘觅食’范畴以内的精细选择。关于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蒂奥的死亡,对于感性而言,知道‘死亡’本身就足够了。任何形式的死亡,相对于死亡本身,都是无足轻重的,感性无意知晓。理性是连绵不断的线性序列,仅给出‘死亡’本身当然不能满意,还要清晰之前的故事,前后连续,合乎理性之“理”。理性的人们一直受到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蒂奥死因不明的困扰,而感性之死恰恰无需理由。

        其实,感性意志并未在生命中消失,一生也不会消失,它只是被理性遮蔽,潜入生命深处,但对生命活动依然有着整体的把握。随着人的老去,理性意志衰退,人又变得感性,有时居然能回忆起一生都不曾记起的幼年情境,甚至回归到不可理喻的状态,像长着猪尾巴的原始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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