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女爱上技校男』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听音乐时，手机推荐了王菲的歌单。出于好奇，我点了进去，播放一首《红豆》。
作为一名00后，王菲实在是非常古早的歌手了，她大概是父母年轻时的歌星。我对于王菲的唯一印象，就是她曾经和陈奕迅在某年春晚上合唱了一首《因为爱情》，看上去很优雅，但是已经记不清她的面貌。
《红豆》的旋律很美，但是有种混合着期盼和遗憾的凄凉感，无数曾经受过情伤的男男女女可能听着听着就流下眼泪。
“有时候，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这句歌词唤醒了我的一些回忆。
小时候，经常在报刊亭买一些娱乐杂志，上面有很多漫画，也有很多或冷或热的笑话。记得某本杂志上有一个栏目，专门刊登许多则笑话。这笑话不是逗小孩子的，而是为了教那些木讷无趣的男人通过笑话讨女孩子欢心用的。记得里面有这么一则笑话：
男：你知道孙悟空最喜欢吃什么水果吗？
女：不知道诶
男：孙悟空最喜欢吃榴莲
女：为什么呢？
男：因为“有石猴，有石猴，宁愿选择榴莲不放手”
女：哈哈哈哈哈
听起来很有年代感吧，仿佛这则笑话诞生时，苹果手机都没有诞生。不过我相信，许多看到这则笑话的男生，真的会记下来讲给心仪的女孩子听，然后那些女孩就会咯咯咯的笑，或者捂着嘴，或者露出两排大白牙和嗓子眼，总而言之，无论这些少男少女们是否牵手成功，这则笑话都给无数人的青春带来了一瞬间的快乐，这么说来，冥思苦想写出这则笑话的作者真是伟大。
我也不禁想起来那个泛黄的久远的年代里，真实发生过的一则爱情故事。
倩倩是楼下理发店的老板娘，也是我的邻居。在我刚刚懂事的年纪，她已经是20岁出头的姑娘了。与其说她是老板娘，倒不如说是光杆司令。给客人洗头，剪发、染烫、焗油和保养，她都是一手包办。客人多时，人们就在倩倩店里大镜子下的长沙发上坐着排队，男人们抽着烟讨论伊拉克局势，女人们在呵斥跑闹的孩子，反正是小城市，也没人赶时间，都是坐在那里慢慢等。
倩倩是个美女，这一点当我在认识到什么是美女之前，就已经认识到了。当倩倩给我理发的时候，虽然她是以长辈的姿态和我说话，但是我依旧很容易感到紧张，她笑着看过我的眼睛时，我的脸就开始烧起来了。这都是小学时代的我的切身感受。再大一些，我能够发现倩倩美在哪里：倩倩说话声音细软温柔，像个江南姑娘。倩倩身材瘦高，皮肤白净，脸称不上标致，但是也很端庄秀美。倩倩衣服前卫，裙子很短，腿很白很长，脚踩透明低跟凉鞋，脚也很纤细白皙，走起路来哒哒哒的。倩倩衣服蕾丝的多，衣服下面的身体好像若隐若现，但是什么也看不清，我也从来未敢认真看过。当她给我理发时，为了防止脸红，我便闭上眼睛。可是闭上眼睛也没用，她的香水味会钻进的鼻子，她的笑声、说话声会钻进你的耳朵，无法抵抗。我确实在学会美女这个词之前，就知道倩倩是美女了。
倩倩人美，周边围绕的男人自然难以甩掉。这是每个美女的烦恼，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美貌不能摘下来锁进柜子里，美女自然也对周边的男人们无可奈何，哎，看就看呗，看美女又不违法。对于旁人，这是幸福的烦恼，对于美女，这仅仅是烦恼。
不过倩倩有男朋友，我们这条街上的孩子们都叫他凯哥，至于真名是李凯还是王凯，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每当他回来的时候，总给我们附近几家的孩子，带不少零食。孩子眼里，没有什么比得过零食了。
凯哥中等身高，目测175左右，眼睛大大的，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人也很有礼貌，和谁说话都笑哈哈的。走路时看起来活力满满，像李小龙。总是傍晚在倩倩理发店打烊的时候，穿着皮夹克，骑着摩托车呼啸而来，载着倩倩出去玩。不过，凯哥并不能天天与倩倩相伴，听说他在南方做生意，忙的时候，可能一个月也不能回来一次。
听说倩倩上学的时候是个好学生。在北方，好学生不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生，而是成绩优秀勤奋学习并可能有着当老师的狗腿子和监控摄像头的坏习惯。他们是老师的掌中宝，批评差生的有力论据。这些好学生看起来前途无量，但是中学时代的倩倩确实是这样的，据说倩倩当年能够轻易考上北京的重点大学。倩倩的父母是中学教师，也对她寄予了很大期待。
但是，万事都有但是。倩倩在高二那年遇上了凯哥。凯哥是隔壁中专汽修班的学生。自从一次上学路上遇到倩倩后，就开始了锲而不舍地追求。他的追求十分自然，好像在此之前追求过无数女孩，倩倩从刚刚开始时试图甩掉，到后来不能离开凯哥，凯哥一来，倩倩就能咯咯咯笑个不停，不知道凯哥有什么魔力。凯哥一日不来，倩倩便凝眉叹气害相思。美人的愁容也是美的。
从此以后，倩倩就动了心。少女的动心，与中年女人不同，从不理智从不考量从不算计。少女动心，像洪水决堤，像不可阻挡的喷发的岩浆，可以为爱生，也可为情死。少女对爱情的赤诚，就算神明看了也要自惭形秽。
动了心的倩倩，成绩直线下滑。一下子从老师掌上明珠变成了后进生。老师急忙叫来倩倩父母来学校商讨对策，倩倩父母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和一个技校的坏小子搞在了一起。当天晚上，倩倩父母就数落了倩倩一顿，倩倩听到父母贬损凯哥的话语后，和父母吵了起来，倩倩父亲一时性急，给了倩倩一耳光...
第二天早上，倩倩母亲自大的以为倩倩已经认识到错误，喊倩倩吃早餐，结果倩倩连同她的行李箱一起消失。倩倩母亲感觉大事不妙，便联系了学校老师一起寻找，找了几个日夜后仍然不见倩倩踪影，倩倩父母感觉自己已经劳累得快要猝死，跑到派出所报了失踪。
警察联系上凯哥学校的老师，老师说凯哥也没来上课，不过倒也没有想过失踪，职校的风气就是，课堂上总是不能来全人。凯哥的父母也没有找到，因为凯哥从小在基督教堂的福利院长大，他的亲人只有那些爷爷奶奶。福利院的爷爷奶奶看着凯哥长大，都把他当做自己的小孙子。听到警察的询问，有一个老头儿当场就笑了，说凯哥从小野惯了，经常会消失几天，但是总是能活蹦乱跳的回来，叫警察不要担心。倩倩父亲听了便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接着就遭到倩倩母亲一个恶狠狠的白眼。
倩倩父母报案后失魂落魄回到家中，连吃饭都没有了动了，更别提工作了。两人请假在家，每天就盯着电话望眼欲穿，盼着警察找到倩倩的好消息。每一秒钟过去都像过去一年。
警局消息终于来了。原来倩倩和凯哥买了火车票私奔到了南方，警察在深圳蛇口的一间偏僻潮湿的出租屋里，找到了倩倩和凯哥，两人在工厂里做着流水线的工作，朝气蓬勃地迎接着全新的生活。
当倩倩被父母拖拽回家后，索性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粒米不进。倩倩的父母倒不着急，心想着女儿总有饿的时候，关键问题是不能让她再跑了，便轮流在倩倩门口守着。
人的心灵是很神奇东西，在个别的时候，总能有一些不能用科学解释的感应，尤其是在亲人之间。倩倩绝食的第三天，倩倩父亲的心脏总有一阵阵难忍的绞痛，他感觉大事不妙，便踹开倩倩房门，发现倩倩上吊了。
屋顶雅致的吊灯缠绕着被扭成绳子的床单，上面吊着美丽的倩倩，倩倩的白色长裙随风摇曳。倩倩母亲一下子瘫倒在地，父亲到勉强保持着理智，赶忙把女儿从绳子上解救下来，并一路闯红灯把女儿开车送到医院。
医生满头大汗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倩倩父母赶快围上去问倩倩的情况。医生摘下口罩说，幸亏送的及时，如果再晚两分钟，可能已经抢救不过来了，现在病人情况稳定，但是还没有醒来。
当倩倩醒来时，父母正坐在病床前低泣着。倩倩父亲沉默不语，母亲泪眼婆娑地说：“女儿啊，爸爸妈妈做这些只是为了你有一个好的前程、一个好的归宿呀，你和那个技校的男生在一起，能有什么未来...”父亲给母亲使了一个眼色，母亲才不再继续说下去。
倩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然地盯着天花板，两只乌黑的瞳孔没人任何神采，像是两孔黑洞。倩倩母亲怕倩倩再做傻事，便待在医院陪着倩倩。倩倩忽然说想吃凤梨，母亲便下楼去买。倩倩母亲回来的时候，看见倩倩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母亲不敢上前，担心女儿做傻事，只敢劝着倩倩放下刀。
倩倩一手握刀，另一只手臂抬起来。她对这自己的手臂，爽快地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红温热的血液便从倩倩雪白的手臂上滋了出来。倩倩面不改色，只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母亲，说：“我要和他在一起！”
接着又是一刀，鲜血奔涌。
“我要和他在一起！”
然后是第三刀，鲜血染红了半个床单。
“我要和他在一起”倩倩下刀干脆利落。
当倩倩再举起刀时，倩倩母亲泪水决堤：我同意！我同意！
倩倩把刀丢在地上，昂头嚎啕大哭。
...
凯哥后来听说倩倩为了让自己被父亲接纳而自杀自残的时候，哭着打了自己好多个耳光。不过当时凯哥刚刚得知自己被倩倩父母交到家中吃饭的时候，心中十分欢喜雀跃。当凯哥领着大包小包烟酒礼物来到倩倩家中时，倩倩父母的脸上并没有洋溢起多么浓烈的热情。
倩倩父母是中学老师，从教十几年来，桃李满天下，考进清北的也有几个，对于自己独生女儿更是当做最亲爱的学生来培养，期盼着她考进名校，走出国门，在更好的平台生活和发展。对于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前途的职校生，依旧心有芥蒂。凯哥也感受得出来，于是向倩倩父母发誓，一定会好好宠爱倩倩，一定会好好赚钱，给倩倩一个殷实的生活。倩倩父母将信将疑地应承着。倩倩却笑得十分开心，露出两排牙和嗓子眼的那种开心。倩倩说，我才不要你养呢。
自那次相聚后，倩倩的父母对凯哥的态度逐渐改观。凯哥除了不爱读书外，其他方面真的找不到什么缺点。相貌堂堂，也很有责任心，做事很靠谱，人也聪明。有事没事来倩倩家帮个忙，很会赢得好感。日子久了，倩倩父母和凯哥也亲近了，加上凯哥自小没有父母，倩倩父母几乎把凯哥当成准女婿了。
凯哥决定要发愤图强，于是跑到南方做生意赚钱。倩倩也不愿上学了，想早点赚钱和凯哥为以后的生活打算。于是转到职高学了美发，毕业后租下一间店铺，每日辛勤理发，也赚下不少钱。倩倩喜欢吃零食，凯哥在南方见到新奇的零食就给倩倩带回来，也分给同街的我们这些小孩子。二人商量，等攒够了钱，就开家超市，这样想吃什么零食买什么零食，也不用在外面奔波了。
凯哥做的生意就是买保健品。保健品利润高风险低，凯哥只卖减肥药和壮阳药，这样男人女人就都有需求。尤其在那个电子商务还没有发展起来的年代。凯哥在广州的市区进一批货，拉到周边市县就可以卖出五倍于原价的价格。后来广东人学聪明了，不好糊弄了，凯哥就跑到四川，从成都进货，拉到周边市县卖，依旧稳赚不赔，因此攒了不少钱。每次回家便给倩倩带好多礼物回来，有次给倩倩带来一台DV机，倩倩乐的又笑出了两排牙和嗓子眼。
时间转眼来到08年，那年我小学三年级，凯哥和倩倩领了结婚证，倩倩的爸妈在婚礼上笑得很开心。听说凯哥想办法弄了两张奥运会开幕式的门票，要和倩倩一起去看奥运会。这可给邻居们羡慕坏了，听说到现场看奥运会，就有可能被全世界看见！倩倩倒也没有拿出来炫耀，只是照常迎来送往，每天勤劳地剪发。凯哥也说，明年就不干了，回来筹建自己的超市。
5月12日，春天一个寻常的傍晚，倩倩在店铺打烊后，打开电视后无意看到一则新闻，便倒头昏了过去。
树木一枯一荣，便是一年走过。枯荣之间，多少首情歌情歌流行起来又被代替被淡忘。一代代人的青春年华便随着东流水逝去了。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