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珍爱着加林

爱情，能将你与世间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紧紧联系在一起，深爱、平等、互敬、奉献......它是世间最妙不可言的情感，为此，我感动并盛赞这些爱情故事

～蒋小姐

（一）爱情来了！

我是刘巧珍，家住高家村。父亲是村里数二的能人，除了做农活，还懂买卖牲口做些生意，因而家里较为宽裕。我们家有三姐妹，出落得都很标致，有着高挑的身材，健美的肤色和轮廓。然而父亲却不够有远见，三个姐妹中只有一个孩子上了学，我排行老二，大姐和我都大字不识一个，仅有三妹一直读到了高中。为这，我心里多少是有些埋怨的。

大姐已经嫁人，嫁给了村里数一的能人家里，做了书记的儿媳妇。来家里给我提亲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其中有一个小伙子，脑子活泛却又很实在，在我父亲看来是一个极不错的女婿人选。但他三番五次隆重拜访，我都拒而不见，他们不知道我心里有喜欢多年的人了呀。

我每天出工，辛勤劳作，用自己勤劳能干的双手，在大地上耕耘，并不觉苦。

只最近，我听说了他的消息，不时心有苦涩，但又感觉到了一丝希望。

他是高加林，父母朴实年迈，家里条件很苦。我虽然不识字，但我喜欢读书人，他高大俊朗，轮廓坚毅，从小骨子里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劲，读书时爱写文章，也爱运动，是个受人敬佩的有志青年。高中毕业后，他在县里当了三年老师，最近刚被下了，原来是大姐的公公要安排自己的儿子顶替职务，我为他愤愤不平，还跑去骂了他们一顿，他们太昧良心了。

那天，他回到村里，我看到他的落寞沉郁。他就要成为像他父母一样的农民了，在土里刨食。我远远地看着他，我心疼他的境遇，理解他的不甘。此后很多天，他都闷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干，埋头在床上，消沉、叹息。

我是多么欢喜他能回到农村来啊，因为我爱他；我又多么不希望他回到农村来啊，也因为我爱他！

那天正当县上赶集的日子，我远远地跟着他，我就想看着他，或者安慰他。

他提着一篮子白馍馍，大概是要上街去卖。旁人都在吆喝着做买卖，但他拉不下这个脸，甚至他还用布盖在篮子上，唯恐被人看见，尤其是怕被熟人撞见吧。在人群中，他遇到了两个同样年纪的人，一男一女，他俩似乎是恋人，交流了几句就分开了。中午他径直走进了一个图书馆，我在外面远处的地方，耐心地等，结果一等就是一下午。也许这时候，图书馆是他的心灵慰藉处了吧。

傍晚，他总算出来了，集市已散，看样子是卖不了馍馍了。我骑上自行车，停在他回家的必经之地大马河旁边。然后，我们“不期然”地撞见了。我笑着说，馍馍没卖掉哇，卖馍馍这种事你肯定不会，要不你帮我看着自行车，等我一会儿，我回去一下就能帮你卖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提过他的篮子，直奔回县城。其实，这时候县城哪里还有人，我早就想好了，直奔姨妈家，把馍馍送给她们，当孝顺了。紧接着，我就马上折返，把早已准备好的钱塞在了他手上，他的惊讶、惊喜之情让我感觉很值。

富丽的夏日的大地，在傍晚显得格外宁静而庄严。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回家，他有些拘谨，我心怦怦跳，像沸腾的开水不停翻腾，这是第一次和他走在一起，感受到巨大的幸福。为了多走一些时间，我推着车，走得很慢。这些年，有些话一直憋在心里，今天我要说出来。以前他在县里教书，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他不会想在农村待下去，而如今他遇到命运的捉弄，要回到农村来，那我们就有了希望，说不定我能带他看到生活的盼头，不再沮丧。

可是，我又害羞地不知从何说起，我们东聊西聊。最后，我停了脚步，抬起头看着他，鼓足了劲说出：“加林哥！你如果不嫌弃我，咱们两个一搭里过！你在家里呆着，我给咱上山劳动！不会叫你受苦的......”说完，我不敢直视他，赶紧低下头，手不知往哪里放，局促地扯着自己的衣服，期待又害怕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身体僵硬了，事情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吧。顿了好久，他才给了一个不是回答的回答：“咱们这样站在路上不好。天黑了，快走吧......”我点点头，他接过我的车把，推着车走。沉默了好半天，他才问我怎么猛然说起这个事。怎么是猛然呢，我哭了，眼泪静静地流淌，一边抹泪，一边把这几年所有的一点一滴都给他诉说起来.....他眼睛似乎也湿润了，大概是感动的吧，他没有料到一个女孩对他如此深情。他慌乱地在身上乱摸，人一紧张就想找烟抽吧，我笑了，从包里掏出一包烟递给他，我给他买了一条呢。

他没有接过烟，而是以一种非常亲切和喜爱的眼光望着我。我扬起脸，去拥抱他，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搂住了我的肩背，然后坚决地把他发烫的额头贴在我同样发烫的额头上......等我们从陶醉中清醒过来，月亮已经升起，大马河的流水声哗哗地响，村子就在前面，我们就要分手回家了。我小声央求说，再亲我一下。他在我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我开心地往家奔了。

今天，我恋爱了！满山满野都是希望的种子，在空中飞扬！

（二）恋爱之路

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我想告诉所有人我的幸福，但我不能，唯一能跟我分享的，是我的妹妹巧玲。听说城里人可以自由恋爱，在大街上都可以手牵手，但我们这里不行，男女青年未经媒人牵针搭线，传出去，那可是丢脸至极、让家人抬不起头的事。我不管这些规矩，我喜欢他，我无时无刻不想见他，和他一起散步，一起坐着聊天，多美好。

我听从他当日离开时的嘱咐，开始每天早上刷牙，他说的要讲卫生，我觉得有道理。就这，引来了好多村里人围观，像看稀奇一样，说城里人才那样讲究，农村人还是要有农村人的样子，不兴那些。还说什么谁谁谁一辈子没刷牙，八十来岁牙口好得能啃骨头呢。我父亲丢不起这个人，对我大吼大叫，我不管。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我都会特意拾掇一下自己，穿得干干净净，在门口张望、等待，等待他的出现。然而却始终不见他的人影，偶尔在外面劳作的时候碰到，他也远远地避开我似的。

难道他后悔了，他当时和我在一起只是一时冲动，只是被我感动了？可是，我从他爱怜的眼神里，分明也看出了他对我的喜爱，绝不只是感动啊？难道是他现在清醒过来，觉得我只是徒有其貌，大字不识一个，配不上他？还是说他觉得自己家里穷，知道我父亲肯定一万个不同意，他在打退堂鼓......我心里忐忑不安，像刚捡了块宝，还没捂热，就要退还出去了一样。

紧接着，又听说他最近几天开始出山干活了，干得特别卖力，铆足了劲，似乎是想通了，但我觉得更多的是赌气，或者也是一种证明，向村里人证明自己即使做农活，也是一把好手。白天劳作的时候也不休息一下，憋着一股劲一个劲地锄地，手上打了一个个水泡，也不管，继续锄地，后来，水泡都破裂成血水了，满手血疙瘩，他也不管，这个傻子！好在本村心善的德顺爷爷拉住了他，让他干点其他的轻活，这才休息一下。

那天晚上，也静悄悄的，星星都出来了，月亮朦朦胧胧照耀着大地。我依然在门口外那颗老槐树下，不抱期望地等他，竟不想看到坡底下不远处他的人影，我赶紧提上花布提包，跟上去。我们不远不近地走着，下了沟底，沿着小河上面的小路，向村外走去。

他走到一棵树下，先是舒服地躺下了，见我走过来，立马坐了起来。我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再见的喜悦，坚决地靠着他坐下了。他胳膊上的衣服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那里皮肤晒得黑红黑红的，让人心疼。我忍不住抱着他的肩头，啜泣起来，他也侧身抱住我的肩头，脸紧贴在我的头上，泪珠滴在我的头发里。我闪着泪光，问他这几天不理我，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说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他说我穿之前那件米黄色短袖特别好看，我开心地说，只要你喜欢，我天天穿！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的花布提包里面拿出东西，估计他就没吃晚饭，常年劳作的人，刚回家都累得不想吃饭，更别说他这个刚劳作的人，这是我早早就给他备好的，四个煮鸡蛋，一包蛋糕。他惊讶得不得了，我赶紧剥了一个鸡蛋塞到他手里，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感受到莫大的幸福。

提包里还有一瓶红药水和一包药棉，我拉过他破了泡的手，放到我的膝盖上，认真给他抹药水。

“你怎么知道我手烂了？”

“村里谁不知道你的手烂了！你们先生的手真是娇气！”我亲昵地笑着他。

双手涂完药水后，他舒展惬意地躺了下来，我轻轻靠过去，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脯上，都能听到他的心跳。我们默默依偎在一起，像牵牛花绕着向日葵，星星像珍珠般洒满天空，周围山丘在夜色下起伏的优美曲线，大马河在远处潺潺地流淌，头顶上，树叶在月光下透出点点白光，随风荡漾。一阵风吹过，引起沙沙作响，风停了，就又寂静下来。我从没有这么仔细地感受过自然之美，每一寸都如此可亲可爱。

时光温柔地流淌，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甜蜜地躺在星空下，躺在大地的怀抱里......

编者按：

这个故事取自于路遥的《人生》，读完后，久久放不下巧珍，她美丽、质朴，爱来时爱得大方，爱走时也无怨恨，这才是真正的金子般的心灵啊，故我将其改编为以她为第一人称的口吻，叙述她的爱情故事。

本应有（三）爱情走了，但搁笔再三，确实不想写她的苦涩了，尽管我也知道，爱情，本就是最能带来强烈的酸甜苦辣各味感受体验的，但我希望留给那么可爱的巧珍的，是那些甜。命运捉弄，人生各自有一时一地的考量，巧珍心灰意冷，嫁作他人妇，加林再也找不到他的这块宝了，旁人看来，对两人都甚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