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霞-25
第二十五章：离别之际
翌日清晨的第一缕晨曦把阿霞从睡梦中唤醒。一夜的半睡半醒，即使有片刻的睡着，那也是浅睡，令她眼袋加深，过度紧张的神经使得一张苍白的脸过于严肃，乱蓬蓬的头发犹如龙虎山上无人问津的杂草。她呆呆的站在款洗间的洗脸盆前，望着墙上的镜子里的自己，如同路人。
“我不能和以前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我得活出人样儿，哪怕逃避也得光明磊落。我得和龙剑谈谈，然后体面的离开。我得和亲爱的人道声goodbye。”阿霞的脑海闪现出和龙剑分手的情形，两个相爱的人相拥而泣。画面太过煽情，她闭上眼睛，将脑海里分别的图景驱逐出大脑。她感觉脑袋里承载了太多东西，就快支撑不住，要爆炸了。
阿霞拿起一辛送给她的谭木匠牌紫色梳子，把乱糟糟的头发梳平整，挽成发髻。随后，她在苍白的脸颊上略施脂粉。她冲着镜中的自己粲然一笑，虽然还是强作欢颜，有点悲情，不过总算振作了一点。
阿霞鼓起勇气，伸手拿起手机，用颤巍巍的手拨通了龙剑的电话，幽幽的说道：“龙哥，我要走了，见一面吧。”“嗯。”电话那头传来龙剑沙哑的应答声，听不出情绪丝毫的波动。
两人约在来凤广场的诺兰咖啡馆见面。
阿霞一下班就直奔咖啡馆，捡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龙剑还没有露面。她抬腕看了看，天王表的指针指向下午六点十五分，离约的七点还有一段时间。她来早了。她向服务员点了一杯玫瑰花茶。
阿霞的邻座，一对年轻情侣，姑娘扎着马尾，小伙梳着分头，正手拉着手，肩靠着肩，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并不时的迸发出欢快的笑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再远的一个卡坐上，桌上的烛光摇曳，四五个年轻人正聚在一起，有男有女，热热闹闹的给一个妙龄少女过生日。
还有几个独自一人来的客人，稀稀落落的散坐咖啡馆四周，手拿刀叉慢条斯理的切着牛排，独享美好的傍晚时分。
不多时，服务员就把茶水就送上来了。红色的玫瑰花漂浮在素雅的陶瓷杯里，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阿霞端起茶杯，啜饮一小口茶水含在嘴里，任那香气升腾、四溢。她透过窗玻璃望向窗外。人们或是提着蔬菜，步履匆匆，从窗边一闪而过，或是三五成群的老人背着手，慢慢踱步，或是稀稀落落的小学生一面嬉笑打闹的，一面奔奔跳跳的往前跑，斜跨的军绿色书包啪嗒着屁股，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阿霞不时的啜饮茶水。茶水由浓转淡。她的心也由浓稠转为疑虑，继而泛起一丝哀怨。
不知不觉间，时间正从阿霞紧锁的眉间悄然流逝。
华灯初上。
窗外的行人、树木、瓦楞、飞檐被镀上一层暖人的橘黄色，变得亦真亦幻起来。
阿霞抬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她感到非常奇怪，龙剑一向很守时，从未迟到。不知道这次的表现为何如此的差强人意。她皱了皱眉头，不开心的噘着嘴，心里嘀咕不已。
阿霞试图拿起放在桌上的诺基亚手机，就在她玉葱般的手指即将触及手机的一刹那，却停了下来。
来凤广场四周的银杏树已经落光树叶，光溜溜的枝条铁似的直刺着暗淡下去的青天。
“哇、哇…”，一只夜游的鸟掠过窗外的天空，振翅飞向远处的龙虎山。
龙剑嫌弃我了吗？虽然我曾经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荒唐事，但是我就有那么不堪么？也许龙剑并不在乎我。我无非就是自作多情罢了。这也是报应使然吧。我活该！
阿霞内心纷乱，即使服务员刚刚端上来的第二杯散发芬芳的玫瑰花茶，她喝下去也索然无味。
阿霞向服务员要了一包红塔山牌香烟。她撕开烟盒，用手指从烟盒里弹出一只香烟。她从服务员送来的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火柴梗，划燃，点燃香烟。她把灰色的烟雾吸入口鼻，然后在口、鼻间回环停留，继而灰色的氤氲袅袅而出。她把长长的烟灰弹在装着咖啡渣的水晶烟灰缸里。
阿霞戒烟已经有几年了。今晚，重拾香烟，她宁愿伤肺，而不愿伤心。
晚十点。咖啡馆的客人早已经陆续离开，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阿霞形单影只的呆坐在窗下，苦苦的等待龙剑的到来，可那“负心汉”始终不肯露面。服务员礼貌的告诉她，即将到咖啡馆打烊时间。她不发一语，起身到吧台去结了账。
阿霞步出咖啡馆。他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雅马哈摩托车上下来，朝咖啡馆飞奔而来。
“嗨，阿霞。你要走吗？”摩擦车上下来的人正是龙剑。当他来到近前，阿霞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
“咖啡馆都打烊了，人家是被服务员赶出来的。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间了……”阿霞把蓄满胸腔的怒火一股脑儿吼向迟到的龙剑，泪珠却不挣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阿霞，我们再进去坐坐？”
“你耳朵聋了吗？咖啡馆打烊了！”
“没事，都是几个朋友开的，来吧。”
龙剑上前拥住阿霞。阿霞挣扎了片刻后便安静下来。龙剑拉着她的手迈进咖啡馆。
“阿郎，这么快就关门歇业了？”龙剑冲着吧台低头对账的小伙挥了挥手，“今天延时关门，如何？”
“龙剑来了呀。怎么这么晚？”吧台的青年抬起头，脸上挂着笑，“不过，只要龙少肯赏光，今晚我们通宵营业。”
“兄弟，谢了。来日吃酒。”
“行呢。”
老板阿郎亲自送上来一壶蜂蜜柚子茶。
阿霞翘起二郎腿，娴熟的抽烟姿势和吐出的一串串灰色烟圈，让龙剑看傻了眼。
“阿霞，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本姑娘戒烟都好几年了，今晚等人等得无聊，只得又重操旧业了。我烧的可不是烟，而是寂寞。”
“呃。”
沉默片刻后，龙剑把手上的牛皮纸信封递给阿霞，“这是一万块钱。”
“欠你的钱都还没还呢，你干嘛又给我钱？”阿霞嘴里吐出一串烟圈，没有接龙剑递来的装满钱的信封，“钱多得用不出去？”
“你拿去做路费什么的。不着急还钱。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我拿着钱都用不出去。再说了，吃饭在派出所伙食团，一年四季都穿警服，连吃喝、衣服都国家管了，你瞧我们的福利多好。真的是钱多得爆。”
“借了钱，我可一时半会儿还不了钱。你知道我的情况。还有，路费也用不了许多，一万块钱也太多了吧？”
“拿着吧，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阿霞把手中的烟头摁熄在水晶烟灰缸里，抬头凝视龙剑。两人四目相对，她看到龙剑眼里满是真诚。
“好吧，那恭敬不如从命。我收下了。谢了。”阿霞抽回凝视的眼神，接过信封，“今天怎么回事，那么晚才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晚的。嗯…主要是...”
“别婆婆妈妈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我说了，你可得保密…..又有一个孩子失踪了。”龙剑踌躇半天，说道。
“又失踪了？”
“嘘…小声点。保密、保密...”
“这里到底怎么了？有谁能告诉我？龙剑，有线索了吗？”
“虽然手上没有明确的线索。不过…”龙剑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大概在千年前，我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曾经率领族人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最终，人战胜了水里的妖。兴许，这些离奇失踪和这个古老的传说有关，也说不定。”
“人妖大战？传说？哈哈…你身为警察，也信这个？”
“而且，阿霞，你身上的那两块石头，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嗯，石头？你说什么？是那两颗石头……”
阿霞想起那两颗梦中偶得金色的苍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两颗小石头,她伸手捂住嘴巴,眼睛鼓起来,像一对铜锣。
“算了，不是这个了…所有，你这次的离开，说不定是好事情。至少，远离了这个凶险之地。”
“龙剑，你希望我走是吗？如果这个地方真有你的那么诡异，你和我一起走好吗？”
“我…我有使命在身。我……”
龙剑如鲠在喉，再也说不下去了。
龙泉剑客
二O一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