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路二五九弄(第十八章罪恶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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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接连两天都没有更新了?”信箱里只有这么一句话,来自一只青桔子的私信,眼下何耀武正深刻地体会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他当然不想饿其体肤,可他也并不指望能够担当大任。对于一个艺术工作者而言,假如不能生存下去的话,艺术创作就是一个零。文学不是米饭。“文穷而后工”是一句不着边际的乌托邦。当今社会傻瓜很多,可是为了文学而死的傻瓜已经绝迹了。最后,他没有回复邮件,而是鼓起勇气敲开了楼下冷先生的门。
——何先生啊,你有什么事吗?
冷太太拉开门,露出大半个身子问何耀武。
——哦,冷太太啊,请问冷先生在家吗?
——他晚上有一个饭局,傍晚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怎么,何先生找他有事吗?
——额,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上次听冷先生说起,认识剧组里的朋友,不知道他能不能帮我介绍点工作。你知道的,我们这些写手都是靠拉点活赚一点糊口钱,比不得那些大作家。
——哦,这样啊,那也用不着和他讲了,他那个人应酬多,黄汤一灌,什么事都办不成了。我倒是和一个王编剧很熟,或许她可以给你介绍一些私活做做,不过钱可能不会很多。
——那真是太感谢何太太了,钱多少倒不是问题,只要有事情做就好。
——那我等会儿就打电话帮你问问她。
——好的,麻烦冷太太了。
——没事的,大家都是朋友嘛。
我要是能早点拉下脸皮来求助冷太太就好了,也许就不用挨饿两天了。他心里这样想着,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事情还只是有了点希望。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吃顿饭,这个小可怜也只能暂时先抱去公园了,白天“喵喵”的叫了一整天,现在连叫的力气都没了,病怏怏的蜷缩在猫窝里,
何耀武这辈子最痛恨的一种行为就是“遗弃”,可是现在他自己就要去做一个遗弃者,他很痛苦的看着小可怜,比起被劲风吹熄灯芯,他更想再次听到“喵喵”奏起的交响乐。大家都是为了苟活于世,“鸟为食亡”才是生物的原始法则。
他整理了小可怜的家当,一个猫窝,一个猫厕,在公园应该会更惬意,猫厕也用不上了,所以,何耀武怀里抱着小可怜,一手又拎着猫窝,趁着月色向南山公园走去。
罪恶变成泥团,用“滴露”洗,也洗不干净。回去的路上他怀里揣着个泥团,心绪不宁的不停往回张望,也许时光还能倒流,一切还能挽回。可夜色太黑,回家的路太暗,视线再也望不到南山公园了。
回家后,他翻出最后的一点酒,空腹应该足够把自己灌醉了,他这样想着,醉了就不会饿了。于是他抱起酒瓶猛灌自己。很快,脸上泛起一片潮红,他是一个易醉徒,酒量小的可怜。
血脉喷张,心跳加速的直接后果就是新陈代谢更快了,他迷迷糊糊的扶着墙走去二楼洗手间。
方便完之后,洗了手刚转身走出洗手间,发现冷老太太站在他面前,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汤。她说:
——阿宝,你又不听话去喝酒,这是刚刚炖好的,吃了好去睡觉。
周云彤最近觉得很冷,不知是天气转凉了,还是何耀武变得“冷清”了,他自从那天离开她家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是不是自己说的话让他难堪了,抑或是自己的意思被他误解了。所以,他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自己,她坐在沙发上猜测着,最终心里的疑惑到底是没能抵过理智,她默默地拨出了何耀武的电话。
“嘟……嘟……嘟……”
也许他在外面没听到,也许他有事忙没空接,也许他把手机忘在家里了……周云彤为自己找出一百种答案,来安慰受伤的自尊心。
她要找点事来打发寂寞的夜晚,可那部小说也突然断更了。她正心烦的时候,突然周妈妈的视频电话又发了过来。她不情愿的点开了。
——死丫头,今天啷个这么快呢?看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晓得你么的人约,自己条件不好,眼睛又长到头顶上,上次给你介绍的男人多好,死活不干,我看你是准备当一辈子寡妇。
——妈,你还要我讲几次,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没别的事我要忙了。
——反了天,当妈的现在都不能说了撒。你以为我想管你的事,要不是童童想你,我才懒得和你视频。你自己和你儿子讲吧,你看吧,反正长大都一样,翅膀硬了就不认娘了。
——妈,你还爱我吗?你是不是不要童童了?
——童童乖,妈妈当然爱你,童童那么可爱,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那你为什么都不回来看我?
——妈妈工作忙,请不到假期,童童不要难过,过几天国庆放假,妈妈就回去陪你好不好?
——好,你说话要算数。
——嗯,妈妈说话算数。
——那我们来拉钩。
——好,妈妈和你拉钩。童童把手机拿给外婆接,妈妈有话要和她说。
——外婆她说没空。(妈,我悄悄告诉你,其实外婆正在床上躺着假装睡觉呢。)
——那好吧,童童你要好好听外婆的话知道吗?不要惹她生气。
——妈,外婆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胡说,谁教你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以后不许这么说,听到没有?外婆每天照顾童童,多辛苦呀,要是被外婆听到她该多伤心呀。童童不能做坏孩子惹外婆不高兴,不然妈妈就不爱童童了。
——哦,我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好了,童童早点睡觉吧,晚安!爱你的妈妈。
——妈妈晚安!爱你的童童。
挂完电话,周云彤看了看手机屏幕,已经十点半了。她没有再期待何耀武能给自己回一个电话,默默地把手机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