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记忆(16)——背书
写下“背书”这个题目,脑海里首先浮现出来的是一幅这样的画面,乡下老家的灶头和灶膛里柴火的火光以及母亲在灶上忙碌的身影。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闽西山区的水电站建设还没有开始,村子里夜晚的照明主要是煤油灯和松明子。杨柳陂人把煤油叫洋油,十分珍贵和爱惜,只有天完全黑了才燃油点灯。
背书,是我们老家对朗读的俗称,是那种要大声或小声读出来的阅读。我的背书习惯沿自启蒙老师红秀姐姐的教导,那是在下村岗上分班教学点读一年级时,红秀老师要求我们每篇语文课都要会背诵。那个年代,不像现在的小孩有那么多娱乐项目,刚刚开蒙读书的我,对文字和课文有着很强的好奇和兴趣,基本上语文书不离手,放牛,烧火,甚至吃饭都带着宝贝一般的语文书,加上一年级每篇课文都比较短,那是老师教一篇背一篇,倒背如流。
在客家山区,崇文尚武是传统的习俗。全国解放后,习武已经变淡了,但是,崇文却依然如故,自己没有文化的母亲更是如此,经常给我讲良才叔叔勤奋读书考大学的故事。母亲讲的良才叔叔是我的亲堂叔,就是简书《母亲》里提到的堂叔奶奶的儿子。那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自幼克服家贫困难,勤奋读书,于一九五六年考取浙江大学,是解放后杨柳陂及阳民村的第一个大学生。
在我们老家,每天早上都要把一日三餐的米饭先煮熟,装在饭桶里,中午吃饭时,饭桶里的饭还是温热的,不用加热,可以直接吃;晚饭时,如果饭凉了,只要把木桶放在锅里隔水蒸一下,加热就可以吃。所以,母亲的早上是忙碌的,每天都是天没亮就起床烧火煮饭,待大锅里放满了水,火烧着了,母亲就会到谷仓里量米下锅。这时候,母亲就会叫醒我,到厨房一边烧火一边背书。厨房的煤油灯是挂在灶头右上角,在厨房水蒸气的笼罩下,永远是昏黄暗淡的。所以,跟着母亲到厨房的我,都是借着灶膛柴火燃烧吐出来的火光背书,因为厨房在厢房边角上,大声背书也不会扰人清梦,只有屋坎下偶尔路过去老井挑水的人,才能听到我朗朗的读书声。
少年记忆(16)——背书
在灶头烧火背书的习惯,一直坚持到小学毕业。一般来说,清晨烧火时背了书,天亮去放牛时,我就不带书了,有时间就打猪草或粘蜻蜓或割芒草。但是,三年级以后,随着语文课文越来越长,背诵的难度越来越大,放牛时也会带书,在田埂上,在山坡上,在河边,在山沟里都背过书。那个时候,我们的思想都很单纯,都很听老师和父母的话。三年级的语文老师是厦门女知青——肖玉莲老师,也和红秀老师一样,要求我们背诵每一篇课文,并且告诉我们,背书可以锻炼自己的记忆力,有助于记忆力的增强。所以,那个时候,不仅是我,村子里的同龄人,三头,贤头,阳子等等发小,都喜欢背书,经常一起放牛,一起背书。
背书习惯的养成,对后来我的中学的学习生活帮助很大,特别是高考。因为初中时数理化基础差,高一分班时,我被分在文科班,高考的科目除数学外,语文、政治、历史和地理都是属于要死记硬背的学习科目。这个时候,小时候养成的背书习惯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一九八O年高考虽然落榜,但语文,政治,历史和地理四门科目都在七十分以上,这是我敢于“回炉”复读的信心基础。一九八一年高考时,这几门课虽然不能说背得滚瓜烂熟,但主要的内容都已经背的烂熟于心。记得考政治前二十分钟,钟涛同学告诉我一道简答题,说保证会考,我拿着答案在楼梯底下只背了两遍就进考场,打开试卷,还真的有这道简答题,而且是十分题,于是,我立即先做这一题,一字不漏地把刚刚背过的标准答案写了出来。这一年高考,我仅比本科录取线多0.5分被江西财经学院录取,那一道临时背下来的十分的简答题,应该是是居功至伟,功不可没。
因为背书,直接导致了喜欢阅读,而因为阅读,我养成了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的不良习惯,曾经在餐桌上挨过父亲筷子敲头;也曾经因为看小说《野火春风斗古城》,黄牛牯把隔壁村的稻苗吃了一片,幸好是傍晚,周围没有人,在我逃之夭夭后没有被追究。但是,背书,特别是孩童时代清晨的背书,绝对是个好习惯。很多年后,女儿读小学时,我也坚持让女儿早读,也让她背诵每一篇课文,结果,女儿青出于蓝胜于蓝,三年级开始就在语文老师武斌的辅导下,在报刊杂志发表作文,五年级时,居然写了中篇小说《我们在成长》。当然,武斌老师的教育和引导作用至关重要,但女儿对语文及写作的喜爱更是难能可贵。
背书和读书是我少年记忆中最为快乐和幸福的事情。那个时候的杨柳陂,家里有书报的人家极少,所以,对书有着与生俱来的尊重。而母亲经常的唠叨鼓励和表扬,是我坚持背书的重要因素。母亲有一句话,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肯定是很反动的,而在现在,也可能有人反对。母亲曾经对我说过,书没有好坏之分,关键是看读书的人怎么读。母亲的这句话对我影响甚远,也可能是我这几十年喜欢买书和藏书的主要原因。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谨以此篇儿时背书的记忆怀念我亲爱的母亲!
少年记忆(16)——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