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尽心下》38:孟子的“墓志铭”
《孟子·尽心下》38:孟子的“墓志铭”
孟子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由文王之于孔子,五百有余岁,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
孟子说:“从尧舜到汤,其间经历了五百多年。对于尧舜之道,像禹、皋陶,是亲眼目睹、真切感知的;像商汤,则是听闻传说而知的。从商汤到文王,其间经历了五百多年。对于商汤之道像伊尹、莱朱,是亲眼目睹、真切感知的;像文王,则是听闻传说而知的。从文王到孔子,其间经历了五百多年。对于文王之道,像太公望、散宜生,是亲眼目睹、真切感知的,像孔子,则是听闻传说的。从孔子到而今,一百多年过去了。对于圣人之道而言,我们离圣人的时代并不远,我又离圣人住过的地方如此之近,却没有继承了圣人衣钵的人,居然没有人承袭了圣人之道。”
当年,孟子安然离开齐国时讲“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吾何为不豫哉?”
想象一下,说这话时,孟子是何等的自信豪迈。
同样是周游列国,孟子与孔子的姿态完全不同。孔子讲“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是在四处寻找可以“行道”的机会。孟子则坚信天下必将“定于一”,而天下的“定于一”需要一位坚持以德行仁的诸侯王,孟子一生都在寻找这样的诸侯王。于孔子而言,离开一个邦国,是因为这个邦国没有可以让他“行道”的所在。于孟子而言,离开一个邦国,是因为这个邦国的诸侯王不堪大用。于孔子而言,是邦国能不能给自己一个合适的机会。于孟子而言,是自己可不可以给邦国一个机会。两个人的处境也大不相同,孔子一行被匡人围攻,在陈蔡间断粮,被宋司马桓魋驱赶,一路上跌跌撞撞、状况连连。孟子一行“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传食于诸侯”,是不是还有诸侯王赠送差旅费,可以说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孟子离开齐国,相当于又考察了一个诸侯国,证明这个诸侯国不具备让天下“定于一”的潜质。所以,他讲“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一路上,孟子面试了一个又一个诸侯王,始终没有找到有潜质以德行仁使天下“定于一”的那个。不觉间,一生马上要走到终点。这样的诸侯王还是没有出现,回顾这一生,纵观圣人之道的兴衰历程,孟子感到一丝悲凉。再去体会当年离开齐国的那句“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居然还真给老人家说中了!难道天下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想要“定于一”,难道上天并不想给百姓一个安泰的世界?
这样归因,还是孟子吗?要知道他可是笃信“君子不怨天,不尤人”的。
“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距离孔子在世的时间不过百余年,我离圣人之前居住的鲁国又那样近,难道我不适合成为圣人之道的承袭者吗?我真的不是那个继承了圣人之道的人吧!
一千多年后,程颐在自己兄长程颢的碑铭上写下这样一段文字:“周公殁,圣人之道不行;孟轲死,圣人之道不传。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真儒”。很显然,程颐是在肯定自己兄长程颢在让圣人之道焕然复明于世这件事上做出的贡献。
孟子有知,也该心满意足了。毕竟,自己在传承圣人之道上,功不可没!
亚圣的名头,不是谁都能赶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