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辛万苦,却原来是枉然(节选)

2023-06-28  本文已影响0人  落小山

沈安打开房门,周遭都安静下来,如果不是咆哮声的余音还在耳边缭绕,真以为出现幻听。

“肖阳,签吧。这房子是我们共同买的,现在归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乐乐。”

肖阳怔怔地望着这些字眼,眸中闪过错愕、悲恸、无奈,最后蹙着眉哑声道:“小安,我知晓你的脾气,你也知晓我不会签的。”

肖父走过去一看,额头上的青筋如蚯蚓般蠕动,怒道:“沈安,你欺人太甚!儿子,这女人就是吃定你不会离才这么嚣张跋扈,你签吧,我就不信,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还能翻天不成!”

这时,一直在旁不说话的肖母,也刻薄补刀道:“你爸说得对,离吧,房子是我们的,乐乐她也妄想带走。”

沈安目光静静地看过这屋子的每个人,却觉得周身血气都凉了,突然觉得此处毫无生趣。

从前常听人说透心凉透心凉,当时还琢磨过透心凉是种什么样的凉法,如今,倒是活生生品一遭个中滋味。

“乐乐,过来妈妈这边。”沈安双手拍了两下,极力露出一个笑容,嘴角轻颤道。

乐乐知道这是妈妈平常召唤自己的动作,肖母没留神,一股溜地让他跑到沈安怀里。

肖母回神,看到自家捂着的心头宝跑到别人怀里去,大为惊色:“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要走你自己走,没人拦着你,放开我孙子!”说完便起身想去夺回乐乐,却被肖阳眼疾手快地拦着,“妈,你能不能理智点。”

沈安把乐乐抱得紧紧的,吻着他的耳朵道:“乐乐乖,妈妈跟他们在玩游戏,你不要害怕,不要哭,不然妈妈会心疼的。”

肖母见被拦住,瞪红了眼,大声道:“这个女人要带走乐乐,我绝不允许!老头子还杵着干嘛,把乐乐抢回来!”

肖父闻言上前就想掰开她们,沈安平时力气很小,此刻臂膀上却有源源不断力量涌上。

“你们在做什么!”沈叙砰地一声打开房门,大步流星地把肖父扯到一边,挡在沈安面前:“平时你们就是这样欺负我姐的吗?!”等胸口的怒气稍微平缓些,才把目光放在肖阳身上,“你什么都不用说,他们这副德行,能培养你这样的儿子也算是祖上有德。”

沈安的心跳得有点快,背后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两腿渐渐发软起来,站着有些吃力,弱声道:“小叙,带我和乐乐走。”

沈叙察觉阿姐状况不对,也不想和他们多费口舌,搀扶着阿姐就往门口走。

肖父良久,才反应过来沈叙这一番话的意思,顿觉怒火中烧:“你们沈家的人一个个眼高以顶,乐乐是我们肖家的,我绝不允许你们带走!”。

“爸,妈,你们能消停会吗!让小安带乐乐走,我会劝她回来的。”肖阳大声说道,语气尽是疲倦。

肖母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刺激,哭天喊地扑向沈安:“这个女人,就是害人精,我儿子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吼过我们,现在你要带走乐乐,干脆把我的命也拿去好了!”

沈叙没想到肖母会突然疯似的扑向阿姐,正想去拦回,只见阿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有片刻的沉寂,周遭静的似乎只能听见彼此交错迭起的呼吸声,是那样清晰。

“小安!”

“阿姐!”

沈安全身颤抖得厉害,心里突然被刀狠狠剜去一般,额间的碎发被冷汗打湿,脸色苍白如斯。她冷的直发抖,唯有胸口那里涌起的温热,可是这温热一分一分让下身的血液夺走,再不存余半分。

这个孩子真实存在过她血肉里,还没有来得及听她哭看她笑,她就似暗夜中开放的明艳鲜妍的昙花,惊鸿后无痕。

她想伸手去留住这美好,却只能眼睁睁仍由其尽数萎谢。

沈安望着他们惊慌失措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每次家里一有事,他们都会问怎么办,然后我就想着怎么解决事情,这次,我终于不用再听这事情怎么办,再想这事情该怎么做了。这样也好。

肖阳身躯一震,感觉世界就在眼前轰然倒塌,他想上前抱住沈安,却被沈叙一把推开,双目厉色地横扫过去,沉声道:“你们肖家最好祈祷我阿姐没事,不然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乐乐,跟上舅舅!”说完起身抱起沈安,大步向门口走去。

肖母惶恐地望着地板上骇人的血迹,再没有往日的尖酸刻薄,瘫坐在地上自言自语:“这些都是我们肖家未来孙子的血,不,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孙子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乐乐,”肖母转身极目去张望,却没见在孙子的小身影,惊慌失措地道:“乐乐,我的孙子呢,是不是被沈安那个女人带走了,乐乐······”接着便用手捶打地板嚎然大哭起来。

肖阳起身走到父母面前,向他们低头行礼,哑声地说:

“爸,妈,如果这次我能带回小安,请你们像待我一样待她,如果不能,”肖阳转身决然向门口走去,低声地说:“对不起。”

肖母挂着泪望着儿子离去的身影,“哇”的一声哭出来,嘴里含糊不清的骂着沈安。

肖父像泄了气的皮球,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遂而大呼:“我们肖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沈父沈母接到电话后,行色匆匆赶来医院,恰巧碰到手术室的医生出来,他们瞧医生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

“病人一直在出血,她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加上原先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现在又跌倒受伤,目前来看,恐怕情况很不乐观······”

随后赶来的肖阳听到医生这么说,上前双手紧紧地攥住医生的衣服道

:“医生,我妻子的情况怎么样了,请你一定要尽全力保住她们!”

医生正欲开口,看护忽然神色惊慌地出来,“病人突然大出血,”还不等看护说完,医生已匆匆转身进去。

医生这一去,却过了许久都没有出来。沈父和沈叙负手在手术室外踱着步子,沈母坐在椅子上轻声抹眼泪,肖阳双掌交叉放在膝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墙上的电子钟“滴滴”的响了十一下,他们纷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钟。终于听到手术室打开的声音和细碎的脚步声,医生走了过来,沈家三人的心不知为何一紧。

肖阳见到医生,嘴角微微一动,像是想说话,可是到最后只是紧紧抿着嘴,瞧着医生。

医生一脸疲倦,放低声音说:“病人止住血了,醒来切勿受到刺激。只是孩子,原谅我们无能为力。”

    天亮了,沈安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枕上冰冷的泪痕贴上脸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似乎已经由肉体上转为深刻于心底。每一次呼吸,都隐隐作痛得令人窒息,她慢慢睁开眼睛,有一刹那神思恍惚,那样痛,痛得椎心刺骨,以为濒临死境。

她也差一点死掉,因为失血过多,身体里所有的温度都随着鲜血汩汩地流失,她只觉得冷,四处都冷得像地狱一样,好似四处皆是茫茫的海,黑得无穷无尽,惟有她一个人,陷在那无边无际的寒冷与黑暗中,再也没有光明,再也没有尽头。

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听到有人在哭,她想听清楚说话内容

,只是意识迷迷糊糊的,医生给她量血压,她昏昏沉沉地叫了声:“妈妈……”转过头又睡着了。

肖阳只觉得她脸色苍白,像是个纸做的娃娃,她的一只手垂在床侧,白皙的皮肤下,清晰可见细小的血管,脆弱得像轻轻一吹就碎了。

他正要吩咐那看护替她将手放回被子去,忽然听见她模模糊糊呻吟了一声,眉头微蹙,几乎微不可闻:“肖阳……”,眼角似沁出微湿的泪:“我疼……”

肖仰握起沈安瘦弱的手亲吻着,恨不得将她身上的痛转移到自己身上,记得初见她时盈盈笑意,明媚如朝阳,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夹杂着无奈、隐忍。

眼眶里蓄着的泪终是滚落,沉声说道:“小安,对不起。”

阳光每天清晨都会落在她床头,到了下午,渐渐移向西窗。

一天接着一天,沈安渐渐地复元,每天清醒的时间逐渐增多,却柔软得像茧中的蛹,无声无息地感知时光荏苒;而光阴如同流水,从指缝间无声淌去,惟有她躺在那里,静静注视日光的潜移。

肖阳凝视着沈安,这样的她让他感到极其不安,虽然她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却又偏偏遥不可及,肖阳坐在她的床边,将她冰凉的手压在心口处,柔声说:“小安,在想什么呢?”

沈安低眸望着肖阳握住自己的手,凝思一会后,目光缓缓抬起跟他直视:“肖阳,我们,到此为止吧。”

盛夏的阳光从东侧舷窗里照进来,淡浅若无的金色,令人无限向往那一缕温暖,可是中间到底隔着一层玻璃。

他贴在她心口滚烫的手渐渐冰凉,眼中灼灼的光辉也渐渐暗淡,只余一派深沉的黑,半晌,缓缓道:“小安,你身体刚好,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沈安缓缓抽回自己的手,脸色依旧苍白,干咳几声说:“早点结束,对两家都好。”

肖阳闻言怔怔出神, “结束了?小安,那我们回到最初好不好?”

沈安的眼里恍惚闪过迷离的笑意,然后精疲力竭地闭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

“你要去哪里,带上我好不好?” 许久,肖阳忽然从喉咙底下发出一句乞语

许久,沈安声音轻轻的,低微的,像梦呓一样:“没有你。”

肖阳失魂落魄地打开房门出去,蓦地抬起手来,“咚,咚,咚”三声将手狠狠砸在墙上,然后蹲下身把脸埋进臂弯里,他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肩头轻微地抽动。

终于是完了,他与她的一辈子。

命运这样干脆,以如此痛苦的方式来斩断他们的情缘。

从前的一切轰然倒塌,那样多的事情,那样多的从前,到了今天,千辛万苦,却原来是枉然。

他说过要爱她一生一世,护她一生一世,不受半分委屈,一生一世那样久,到了现在竟然就止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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