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们一起生活吧
正和西郊的富户刘老爷在马车内相谈甚欢,突然一个啷当,徐凤整个人顺势倒在刘老爷怀里,娇媚地“唉”叫一声,嗔怪道:“怎么回事呀?”
享受着美人在怀,刘老爷一面仙意飘飘,一面又照顾美人情绪,连忙怪着拉马车的小厮怎么不好好看路。
小厮回老爷说前面一个乞丐拦住了去路。老爷刚说快点赶走,徐凤按下他拦在腰间的手,“算了老爷,我下去给他点钱把他打发了吧,怎么能让个小人物扫了你的兴呢。”
刘老爷见徐凤如此,大手一辉,又是几个银子到了徐凤手心,让她打发玩自己在街上看到什么喜欢的首饰就买什么。徐凤含笑接过,衣袖遮住了半边脸起身下了车。
那是水清第一次见到徐凤,锦罗绸缎,金银吊坠饰品在身,一副富贵丽人模样,水清当时心想,若是自己可以和这位姐姐一般该有多好,吃得好,穿得好,有大马车坐……
她注视着徐凤,徐凤看着她也愣了半晌。
刘老爷拉开车帘问怎地去了许久?
徐凤给她一大袋子银钱,推了水清一把,让她快走,便急忙转身上车。
水清跑到路边,手里握着徐凤给她的钱袋子还有两个金镯子,看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暗暗想着若是日后有缘,定要报答这位美丽的姐姐………
很快,她们又见面了。
妈妈领着水清踏入红院,来到徐凤的房间,一直叨叨的说今天算是捡了个宝贝,让徐凤一定要好好教这孩子,日后说不定可能会接她的班。
当时第一次见到她这张脸时,徐凤就有预感,说是让妈妈看到这小女孩在乞讨,定不会放过这颗“沧海遗珠”。
徐凤气定神闲地抿口茶,看着这个眼前稚嫩的小脸,眼珠子飞快转动一圈,问她“你知道妈妈的意思吗?”
水清点点头,她告诉她,她还记得她,可是妹妹不在了。当时拦住她的马车,只是见那马车华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着富贵人家不能赏点钱给她妹妹看病,那天妹妹发高烧,她们没有钱找郎中诊治……可是现在,妹妹不在了……
妹妹不在了,她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熬。她也知道踏进着红院的门意味着什么,可是他又能去哪里呢?红院里好歹管吃管住,不用再风餐露宿。妈妈还跟他说过,要是他以后学的好了,表现的好了,有机会像徐凤一样成为花魁,受万千男子的一掷千金。
“姐姐,妈妈说我以后我长得和你一样漂亮,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徐凤面对着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了看桌台上摇曳的烛火,冷笑了声,叹道,“可惜了,你怎么能当花魁呢?”
几日后,妈妈拉着水清的手,找到徐凤破口大骂,“你看看,让你好好带着这孩子,你可倒好,用这么小的身子去抬那么重的水,还摔破了相,这可怎么好,这以后还怎么指着她挣钱!”
徐凤捧起她的下巴,这伤口大概有5寸长了。“哎呀,妈妈,我也没想到他会摔倒呀,那些水我小时候不也搬过的,要怪也只怪她运气不好了。”
一旁门外边看热闹的花娘很早就对徐凤心怀妒意,“妈妈,我看徐凤就是小心眼,生怕谁以后抢了她的风头,惹她不快!”
“对呀,徐凤真心狠。”门外其他的花娘议论纷纷。
“够了!”徐凤喝道,“她自己福薄,关我何事!”
她不屑地看了一眼水清,挑头对妈妈说:“看她这样日后也接不了客了,让她去后院柴房当个粗使丫头得了。”
“外面还有客人找我呢,我先走了。”
随着徐凤的离开,人也渐渐散去,妈妈撤开水清手,看着她这脸上的疤痕,无奈叹气。
可奇怪的是,水清的眼里竟没对透露出半点怨恨。她被调去了后院,再也没在前院出现过。
徐凤还是一如既往地接客,那些客人的赏赐,她都留了下来。记得水清刚来的时候还说羡慕她,她笑水清浅薄,人前风光的日子也不过几年光景,谁又知道日后人老珠黄了,这日子又该怎么熬呢?
就是一般人家的女子,这个年纪早该嫁出去了,下半辈子也有了依靠,可她在红院的这些日子,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
徐凤的一位常客,商贾刘老爷,家财万贯,可惜与夫人成婚多年尚无一儿半女,即将远赴扬州做些大生意,怕是日后再难相见了。
所以这些日子刘老爷来的时候,送的礼物比往日多得多也贵重了些。
刘老爷曾经也不止一次对徐凤说过,“若你身世清白,定娶你做个妾室,若能为我生下一儿半女,荣华富贵怎少得了?唉,可惜……”
今晚,徐凤又温存在刘老爷怀中,听他说起来这几日找了大夫看病,自己可能略有隐疾,难以有子。刘老爷向身旁的解语花抱怨这件事,“唉,这以后没有孩子日子可怎么熬啊!”
“老爷,我忽然想起西郊外,有一个女孩儿,好像是父母不要的,丢了的,不如老爷发个善心把他领回去,那女孩模样水灵,人又聪明伶俐,长大后定能好好报答老爷和夫人的。”
刘老爷心想领养个孩子确实是个好方法。
徐凤又说,“对了,我记得老爷说过有时候做生意,以讲究遇到和财气的人,我先前和这孩子欣聊过,记下了她的生辰八字,不如老爷拿着生辰八字去算算,说不定这孩子可以给姥爷带来财气呢。”
徐凤立马起身,在桌下写下了一行生辰八字,让刘老爷明天找人算算。
徐凤知道刘老爷做生意,听他说过他挺看中这八字,若遇到八字相合的人在身边,可能会给他带来财运。
这一说勾起了刘老爷的好奇心,他果真拿去问了,下次再来的时候,激动着拉着徐凤的手,又给了好多银子和金子,让徐凤带他见那个孩子,只要看着样貌品性还过得去,就立马带回家给他夫人看看。
刘老爷带着孩子进刘家门的前一晚,红院的人发现水清不见了,大家都在说可能这孩子嫌后院的活又累又苦,受不了就跑了……
刘老爷带着这个孩子见了刘夫人,他们认下了这个干女儿,刘老爷特地嘱咐过孩子,日后不要说自己认识红院的人……
只有水清和徐凤两个人知道,水清脸上长长的疤,是徐凤给她画上去的,每回徐凤让水清过来送柴火的时候,会趁人不注意在她脸上加上几笔,以防褪色,骗过妈妈,水清见刘老爷之前,徐凤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记住那行八字,徐凤教她如何应对刘老爷的询问以得欢心,嘱咐她千万不要说自己来自红院,和自己只是偶然碰见,觉得有缘闲聊几句罢了,刘老爷和刘夫人若是知道她曾经在红院生活过,是不会认她做女儿的……
水清随刘老爷一家去了扬州,红院的人再没见过她,估计除了徐凤,所有人都淡淡忘记。曾经慢慢领回来的那个小女孩——小小年纪,便可瞧见出天人之姿,本可以成为下一个花魁,可惜也许是因为上一任花魁的嫉妒,而毁了脸。
七年后,院子里的花儿开了又落,叶子黄了又绿,时光辗转,花魁终究是换了人,徐凤靠在窗前,回想往昔,曾是“一曲红梢不知数”,今日终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徐风清点过自己攒下的钱财,应该够赎身了,可是在这红院待了这么久,就算出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待在这里,无所事事,日渐年老珠黄地慢慢熬,不知道这后半生怎么熬下去。
“徐凤,外面有人找你,”妈妈亲自来告诉徐凤,“呵,说来也奇怪,竟然是个姑娘,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不过来者是客,你好好招待。”
什么?徐凤看着妈妈背后背着的手中厚厚的一沓钱袋子,料想这姑娘出手还真阔绰,妈妈收了钱,管她有无特殊癖好,定是让她非去不可了。
徐凤来到院庭,见到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在那里细细品茶,艳而不俗的面容,即使现任花魁站在她面前都要逊色三分,可谁家的千金会来这种烟花之地呢?
“姐姐!”刘垚见到徐凤,喜笑颜开,“几年不见,你清瘦了许多。”
不知为何,徐凤忽然想起那个一双纯粹目光的孩子,对她说:“姐姐,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刘垚就是水清!
算命的说水清的八字五行缺土,刘家便为水清改名为刘垚,说来凑巧,自从刘家领走了水清,刘家的生意果真越做越大,在领养水清的第三年,刘夫人竟然害喜了,诞下了一名男婴。随着弟弟越长越大,刘老爷和刘夫人听了亲戚的蛊惑,说这领养的孩子可能以后会不亲近,担心日后会和弟弟争家产,刘家就起了想把水清送走的心思,可水清一直懂事乖巧,刘家人很喜欢,一下子送走难免有些不舍,刘夫人也在物色好点的人家,要么物色个想领养女儿的人家,要么也看着物色个好人家,把女儿嫁过去。
水清当时心想,与其等着被人挑选,不如主动出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她自己向养父母坦白了心事,知道养父母这几日为难要不要把她送走,她说她愿意自己离开,她知道弟弟才是名正言顺的刘家子,发誓自己不会和弟弟争夺一分,待自己成人,也会孝敬养父养母。
可能是心怀愧疚,刘夫人做主送了几套商铺、一处房地给水清保她日后衣食无忧。水清跟着养父学做了几年生意,自己又聪明伶俐,颇得门道,铺子在她的经营下生意都做得不错。她还记得红院的徐凤姐姐,如今手上的钱财富余,可以为姐姐赎身了,到时他们姐妹二人还可以在这里开个酒楼做生意。
“姐姐,我听说了,你早已不是花魁了,那张你的客人也没有往日的那么多,这红院里的女人不过也是表面看起来比街上乞讨好过不少,可是一旦年纪到了,下场都是很凄凉的……”刘垚握住徐凤的手,这些话恰好戳到徐凤的痛处,这些年她从男人身上刮下的钱财也许能够她节俭度过晚年,可是浑浑噩噩,毫无依靠和念想,妈妈只当她是个赚钱的工具,不会在意她心里的苦楚和孤独。
“姐姐不如离开这里,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吧!”
“姐姐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时候家里穷,娘卖了你到这红院,留下了你弟弟,当年我的亲生父母也是因为有了弟弟就抛弃了我和妹妹,如果当初不是你做局,我就不会成为刘家的女儿,可如今刘家有了自己的儿子……好在刘夫人还是有善心的,待我不薄,送了一些财产我,这些钱够我们以后生活了。”
“姐姐你以后就和我在一起,我们一起开酒楼、挣钱,一起好好生活吧!我们可以不靠任何人,我们可以当自己的东家,做自己想做的事呀!”……
听了刘垚这些年的经历,听她一声声的劝告,徐凤内心深深动容,“我们走吧,不过,”她嗔笑,“赎身费,我出的起!”
以后的漫长时光,会越熬越有意思的吧。